范必萱作者简介:范必萱,女,贵州贵阳人。毕业于华南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曾任科研单位技术员、杂志社编辑、行政机关公务员。退休前就职于安徽省审计厅(正处级),高级审计师,注册会计师。一九九八年提前退休,担任蒋庆先生的学术助理。出版有《月窟居笔记》。 |
《月窟居笔记》之四十:我所知道的姚舜雨
作者:范必萱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原载于《月窟居笔记》(范必萱 著)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年七月初七日戊辰
耶稣2015年8月20日
与舜雨第一次见面不是在精舍,而是在合肥。2014年深秋的一天,收到舜雨发来的短信,说他刚从阳明精舍回来,蒋先生有一本新书送给我。我们约好在合肥包公园附近的一家茶社见面。那天下午我刚到下,迎面过来一位青年,中等身材,文静而有几分腼腆,就像一位在校的大学生。他就是舜雨。
入座后,我向舜雨了解阳明精舍的近况,开始他有些拘谨,随着话题深入,我们的交流越来越通畅,我发现他是个十分健谈的青年。我们的话题主要是围绕阳明精舍展开,我谈精舍的过去,他谈精舍的现在,然后我们谈到蒋先生在阳明精舍守道的不易,谈到我们共同熟知的那些人和事……不知不觉,十多个小时过去,我们忘记了时间。
虽是初次见面,由于阳明精舍的缘故,我和舜雨平添了许多亲切感。
后来我和舜雨又有几次见面,我对他的了解逐步增多,知道他不仅爱读书,而且会读书。交谈时,他会将这本书里的人物与那本书里的人物串联起来,讲述与这些人物相关的故事,生动有趣;在讲某些历史人物时,他会将这些人物经历的事件变得鲜活起来,一个个人物栩栩如生。
谈到读书的乐趣时,舜雨显得十分轻松,但是当谈到他走向儒学的曲折的心路历程时,紧锁眉头,显得十分沉重。
舜雨自幼喜爱读史,因家有范文澜《中国通史》,课余时间他自己便取来阅读。由于受当时学风影响,他认为历史是以阶级斗争为动力而推进的,后来接触到胡适、新月派诸文人的思想,便追求自由主义、全盘西化的理论。十七岁时,他读顾颉刚,为其古史之辩所滋惑,对上古史冥冥茫茫,但又感到不可据信;再后来又读黄仁宇、费正清的书,自己开始建立大历史的观念,对百年中国革命颇有同情感;之后,他研读冯友兰、钱穆的书,孜孜不倦。他说自己私淑钱穆先生,钱先生深邃的思想深深吸引着他。同时他又信奉清人章学诚“六经皆史”的主张,甚至大有“六经皆神'之感慨……
那时,他开始认为现在的教科书只能教人以规矩,却不能使人心思灵敏,因此对教科书的痼疾很是排斥。但是他后来又感到,教科书并不能缺少,因为人对世界是认知首先必须懂得规矩,规矩是认识世界的入门。
当时舜雨就读于安徽一所重点高中,平时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深得家长和老师的喜爱。或许是由于这段时间他醉心于读史,影响了高考成绩,未能考入自己心仪的学校。以后他辗转到北京上了一所大学,报考了一个自己并不十分喜爱的专业。依他的资质,完成学业只需占用很少时间,于是他在北大附近租住一隅,有选择地到北大旁听各位名师讲课,既有西学,也有中学。他期望在北大浓郁的人文环境中接受熏陶,拓宽视野,继续学习自己喜爱的史学及经学。
他在北大是旁听时期,只身一人,没有同学交流,没有师承援引,度过了几年孤独寂寞的时光。也正是由于这番孤寂,为他积累了许多人生体验。他说他感谢这段艰苦的时光,每日有选择地听讲,有计划地读书,终日乐此不疲。几年里,他购买了数百册书,堆放在自己的床上,每晚只能侧身而眠。一天,他想起唐代诗人卢照邻的那首《长安古意》诗句:“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心中自有几分欣慰,却也感到几分迷茫……
也就是在北大旁听期间,他听到了蒋庆先生的名字,得知蒋先生是当今儒门之清流。他说,流程 以家法治春秋经者,唯有两位先生:一位是静安先生,幼承庭训,善工清人刘氏《左转》之家学,矢志注疏,博览众采,发前人注疏之未详,绪刘氏四世之遗典,撰著《春秋左氏传旧注疏证续》;第二位是蒋庆先生,正本清源,稽古论治,理万端经纬,辩闳意眇恉,撰著《公羊学引论》。
舜雨说,自己读《公羊学引论》,“如掌承公羊学钥,捷探夫子微言。”这二位先生治经,甚可谓“秉承家法,学有渊源。”静安先生生于民国,尚能受晚清经学之遗风。然而近百年来,经师道丧,是蒋先生精研春秋公羊,开海内学界思想之新风,兴创阳明精舍,传五百年来龙场之正脉。蒋先生以今文家之独见,辟政治儒学之门径,此亦需一番石破天惊之胆识。从那时起,他就对蒋先生充满仰慕之情。
他从北京返回合肥后,没有出去工作,只是整日闭门读书,手不离卷。但心中时有困惑,冥思苦想,终不能舒心释怀。这时他游离于佛老心性之间。有一位禅门方丈见他清静超脱,劝他出家,或许是略知他有向儒报国之志,方丈对他说:“念佛也可以报国。”此时他想到《易经》所说:“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如果远离人伦、遗弃世事,又怎能报效家国天下、求得尽心之道呢?他很矛盾。几经内心痛苦挣扎,他最终还是归依了阳明心学。
如此,他的心灵经历了两次较大的“蜕变”:一次是从自由西化转至中国传统的保守之学,复古更化;第二次是依释教禅宗的心性之学,归祗阳明心学之良知本体。
两次“蜕变”之后,舜雨决心南下求学拜师。他先后两次到阳明精舍,拜谒蒋庆先生。后来终于得到蒋先生应诺,在阳明精舍读书学习。
舜雨告诉我,在精舍,他随时感受到先生儒家典雅之气象。先儒说读书可以变化人的气质,确实如此。他说自己过去治学,漫无章法,如今得入儒门,当揆守其道,发微《政治儒学》以制解经之义理。傍晚散步时,他得蒋先生亲自授业,每有疑义,请益先生,总获先生详论不已。蒋先生多次对他说:“儒家尤重品藻,首推名节,遁世而无闷。”并给他讲二曲先生的故事,诲以蓄德;蒋先生鼓励他多读书,说:“读书是继往圣之绝学之一等大事。”蒋先生的这些教诲,舜雨都一一铭记于心。
舜雨说他喜爱阳明精舍的幽静环境,这里天朗地清,外来的宾客都很羡慕。但是精舍创业之艰辛,天道人事之纷繁,如果不长住于此,个中滋味是外人难以理解的。若不是立志于中国文化的复兴,又有几人能守得住这份寂寞呢?所以,他十分钦敬蒋先生的人品。
舜雨说自己是安徽人,选择致力于经学,也是受地域文化的影响。他说治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经学是一个庞大的系统,要使经学与史学相表里、与子学相表里、与小学相表里、与纬学相表里,都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还有经与经之间的相互佐证,都需要下一番功夫。他读《诗经》,便将齐、鲁、韩、毛四家诗逐一佐证;他读郦道元《水经注》,便结合相关地图,包括《禹贡九州图》,结合黄河、长江两大水系的流向,进行认真研读。
他说自己是带着读书人的情感去读经的。在读《水经注》时,读到有一地名叫“蒲昌海”,是我国仅次于青海湖的第二大咸水湖,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罗布泊”。当时那里的人们依水而居,过着安详的生活,可是后来被人为地抽水、移民,使这个美丽的湖泊永远消失了……读到这里,他十分痛心。他说水系的自然流向犹如人的经络血脉,是符合天地运势与自然法则的,不可人为地破坏。只有“通经治国”,才能造福于民。
舜雨在阳明精舍居住在“守望居”。“守望居”位于复夏堂一侧。一日,张祥龙先生到访精舍,在复夏堂阶前吟诵楹联。舜雨上前恭敬聆听,听着听着,他内心不禁涌起万分感慨,他暗暗起誓:“近百年来圣教虽处江湖之远,终得一日高居庙堂之上,后学于此,当兴起之!”
在阳明精舍,凡来访客,多由舜雨沏茶接待。凡有初入儒门来问学者,则多由舜雨代蒋先生释疑解答。舜雨犹如五百年前王门之钱绪山与王龙溪,俨然为今日阳明精舍之“教授师”也。
舜雨,儒门学林中又一名后起之秀!
2015年5月写于合肥静心斋
责任编辑:葛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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