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必萱】我所知道的李海超

栏目:青春儒学
发布时间:2015-08-19 14:4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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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必萱

作者简介:范必萱,女,贵州贵阳人。毕业于华南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曾任科研单位技术员、杂志社编辑、行政机关公务员。退休前就职于安徽省审计厅(正处级),高级审计师,注册会计师。一九九八年提前退休,担任蒋庆先生的学术助理。出版有《月窟居笔记》。


 

 

《月窟居笔记》之三十九:我所知道的李海超

作者:范必萱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原载于《月窟居笔记》(范必萱 著)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年七月初六日丁卯

           耶稣2015年8月19日

 

 

 

海超本科就读于河北大学哲学系,是孟晓路的学生。蒋先生对他而言,可谓是太老师了。也许因为他与晓路老师的性格有许多相似之处,二人关系尤为要好。晓路老师介绍他读蒋先生的书,但由于当时他并不向往儒学,对儒学的学习与关注只是因为他存在一些人生困惑,他正在思考自己的人生道路究竟应该怎么走?后来晓路老师又向他介绍佛学,但是海超认为自己与佛学不相应,他说自己是一个很重情感的人,尤其是对于父母的亲情割舍不了,所以不可能向佛。以后他到南京大学哲学系读硕士,选择了对儒家礼学的研究。在南京大学读书的日子里,他的困惑依然存在,不过那时他对儒家的价值已很认同了。他认为儒家支持人们过一种现世的生活,人们可以在现世中寻求对社会人生的更多关怀。他思考儒学究竟应该怎么转变,才能对当今的社会有意义?这时他想起以前读过的蒋先生的书,感觉到蒋先生是位很有见地的老师,为当代儒学学术上开拓了一个方向。于是他通过孟晓路老师推荐,利用2012年暑假的空闲时间,到阳明精舍访学。访学结束后,他从南京大学毕业,报考了黄玉顺老师的博士生。现在在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学习。

 

初与海超接触时,他给我留下的是一个阳光男孩的印象。他做事虽有主见,但从表面上看,少了些一般学者的专注与执着,在非正式场合的讨论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们每天傍晚一起到户外散步,其他后学都利用这个机会向蒋先生请益解惑,而他更多的时候是观星望月,享受山间野趣。有时候,他娓娓不倦地向我讲述校园见闻、家乡趣事,有时讲他爸爸妈妈的故事,这时海超会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对父母亲的眷念,那神情简直就是一个大男孩。

 

这一年,阳明果园的杨梅树结果不多,我们散步时发现树上的杨梅熟了,海超十分高兴,便摘了几颗回来。后来蒋先生知道了,很严肃地批评道:“杨梅树已经承包给别人了,怎么能随便采摘呢?这样会影响农户的收入啊!”海超低下头来,没说一句话。气氛有些沉闷。我便提议到那家农户赔礼道歉。海超一听,立即响应。于是我们去了农户家,向他们说明情况,陪了不是。谁知女主人爽快地对我们说:“吃吧,吃吧,该摘的我们都摘过了,剩下的我们也没工夫去管了,你们看见了就摘回去吃吧!”我松了一口气。海超却高兴得跳起来,连蹦带跳地向后山的杨梅树林跑去。我和黄磊只好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来到杨梅树下,发现树上剩的杨梅确实少之又少。他俩都近视,我在树下观察,只要发现一颗,就告诉海超,他顺我手指的方向寻找。找到后,便兴高采烈地设法采摘下来。大约忙乎了半个多小时,天色已晚,我将摘下的杨梅用小手绢包起来,交给海超。他捧着杨梅一路小跑回到精舍,沉浸在欢乐之中。海超的快乐不在于杨梅本身,而在于他对这山间自然野趣的一份热爱。

 

海超做起学问来,却与平时判若两人,他的执着和专注令我惊讶!

 

记得一日晚饭过后,大家在一起交谈儒家礼仪的问题,讲到在《士婚礼•亲迎礼》中的“奠雁”这个环节,即婿到女家后,由主人亲自迎接,进入庙门,升自西阶,北面奠雁,然后行再拜稽首之礼,拜后即降出。(注:《士婚礼》原文是:宾升,北面,奠雁,再拜稽首,降,出。)

 

礼经中没有讲明婿在此所拜的对象是谁?对此,历代礼家各执一词,莫衷一是。蒋先生说:“海超,你是研究儒家礼学的,有空时也研究一下这个问题吧。”当时我以为蒋先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在意。没想到海超却认真了,第二天便开始了对这个问题的研究。

 

他在蒋先生书房借了《通志堂经解》,又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将历代礼家的各种观点进行梳理。在以后的几天里,每天中饭以后,海超都会把我拉到一旁,专门讨论这个问题。他按《士婚礼》原文的叙述,让我扮演其中的某个角色,一会儿要我面向东,一会儿要我面向北,演绎着当时的各种场景,以确定迎亲的女婿所拜的对象到底是谁?他研究的结果认为,历代礼家的基本观点有两种,一种认为婿所拜者是妇,另一种认为婿所拜者是女方父母,各有各的理由。海超每天都将一些新查到的论据告诉我,然后对这些观点进行分析,并征求我的意见。开始几天我很耐心,仔细听他分析。后来他搜集的论据越来越多,我的耐心被他的执著挑战了。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对他说:“海超,我们能不能跳出礼学家们固有的思路,还原常理,用最简单的思维方法来分析这个问题呢?”我说,婚礼中的主要角色一般只有六位,即婿、妇、男方父母和女方父母。根据这几天所列的论据,在其他环节中,婿、妇互拜和拜男方父母的情形都有出现,唯独女方父母在这些程序中缺位,所以我认为行“典雁礼”时应该是婿拜女方父母……我的话没说完,海超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高声说道:“好啦,范老师,您就等着看我的文章吧!”说着便飞身跑回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他的一篇约六千字的文章出炉,题目是《“士婚礼”婿亲迎拜何人考》。文中对历代礼家的基本观点及其理由、笔者的观点及其理由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和阐述,认为“婿迎亲所拜者应为女方父母”。通过这件事,我对海超的治学精神有了更多了解,对他做学问的效率更是赞叹!

 

后来海超将他的自己撰写的许多文章拷贝给我,希望能对我今后探索儒家女性观有所帮助。这些文章有:《先秦儒家夫妇观研究》、《论“仁者无敌”》、《 先秦儒家对夫妇伦地位及影响的阐释》以及《生活儒学多元开展之可能与必要》等等。

 

海超对我启发更大的是,他希望我今后写文章可以不必追求论文形式,因为论文文体的阅读面比较窄,适合于学者,而建议我用自由文体表达,自由文体可读性强,受众面宽。他严肃地对我说:“道不远人,文以载道啊!弘扬儒家文化,需要争取广泛的社会支持,需要我们发挥桥梁的作用。”海超的话正符合我多年来在传承儒家文化中的自我定位。我非常感激他!并记住了他中肯的建议。

 

海超说他在阳明精舍学到了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尤其是蒋先生的为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过去只是读蒋先生的书,以为蒋先生在生活中是一位守旧、古板的人,刚到书院时,他见到蒋先生还有些战战兢兢,通过后来的接触,才发现蒋先生十分平和、风趣,而且平易近人。

 

海超说,蒋先生总是教导后学们不要随波逐流。他清楚地记得蒋先生给他们讲的一个关于“如何做保持棱角的石头”的比喻。蒋先生说有的石头被雨水、河水长年冲刷碰撞后变成了圆滑的鹅卵石,而有的石头却埋在泥土中保留着自己的棱角,人也应该保持棱角,千万不能随波逐流。海超说他在听这个故事时,感到蒋先生就是在讲他自己的故事,蒋先生就是一个操守坚正的人。

 

海超告诉我,他忘不了离开阳明精舍的那一天,蒋先生帮他付了下山的车费。他说自己经常在思考这个世上什么最值得珍惜?这就是别人对你寄予的那份真情、那份希望。他说永远也不会忘记蒋先生对后学寄予的厚望,也不会辜负蒋先生对自己的这份厚望!

 

2015年5月写于合肥静心斋

 

责任编辑:葛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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