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畜”卦随感

作者：孙铁骑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十二月初九日己亥

           耶稣2016年1月18日

德者，得也，得道之谓德，故德不能离道。而道者，生生也；有德者，合于生生之道者也。故于中国哲学视阈之下，人之有德，非为西哲之道德律令，亦非俗言之行为规范，而是生命之光大。故“大畜”卦，育德之卦也，即如何光大生命之卦也。

生命之本，在于生生。而生命之生生不在于外，而在于内。而现实人生则只知外而不知内，故中国哲学之核心都在于引导生命如何由外而返内，达于生生而已。故儒家之德，并非外求之道德说教，更非所谓之封建礼教，实乃内求于本心之良知良能，贞正于生命之道，光大自我生命之谓也。生命之光大，首在于知止，停止外时空之盲动，止于内时空之生生，即为《大学》“止于至善”之义也。故卦辞言“利贞”，《彖》释以“大畜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刚上而尚贤，能止键，大正也”。

而生命之光大，亦不只在于一己生命之圆满，更在于推己及人，由我之生生而达于他人之生生，因他人与我同具一生生本体也。故只有自我生命圆满之人才能兼善于他人，真正做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故卦辞言“不家食吉”，《彖》释以“不家食吉，养贤也”。

此生命光大之道非为刻意而求，而是天道自然本来如此，只是凡人不解性命之情而失之，圣人则能合天而得之，所以能兼善于天下也。故卦辞言“利涉大川”，《彖》释以“利涉大川，应乎天也”。

内修德性，光大生命，必有一番克己功夫。故孔子教颜渊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宋儒讲“存天理，灭人欲”。以之为理论说教而言，此皆为对生命自由之限制，对欲望奢求之束缚。但以之为生命修炼之功夫论而言，则为合于生生之道，而于生命有利有益。故初爻言“有厉利己”，释以“有厉利己，不犯灾也”。此与现代文化相较，实有不可交融之处，不知传统文化生命之道者，实无以理解之。

如此育德之功，修证、体验于生命内在，而不是生命外在。故于外时空存在而言，修道育德之人未必是人生之赢家，甚而可能遭遇种种生存困境，但此外时空之得失于内时空之生命本质而言，实无所伤害。故二爻言“舆说輹”，释以“舆说輹，中无尤也”。

然人生于世，外时空之诱惑何其广大，欲持守内时空之德性，必艰贞自守，知所以慎独修身之道，如良马之逐，不迷前途，方可行于正道，得生命之正。故三爻言“良马逐，利艰贞”。这就需要于日用伦常之中，于自我独处之时，常存心于德性修养，“闲邪存其诚”；于社会之中，求明师，访道友，切磋问学，志于求道，“无友不如己者”。故三爻又言“曰闲舆卫，利有攸往”，释以“利有攸往，上合志也”。

如此育德之过程，实乃生命觉醒之过程，除天纵之圣智，我等庶人必然须教育之启蒙与引领。而如此之生命教育实乃现代教育之最大缺失，致使现代人终其一生尚不知晓生命之道何在，只能在外物追逐与欲望陷阱之中抱憾终老。故四爻言“童牛之牿，元吉”，释以“六四元吉，有喜也”。即为教育之启蒙期就应当限制孩童外时空之生命盲动，对于其生命成长本身是有益而无害的。于此可反思现代教育对于传统教育之批评，所谓束缚个性，抹杀创造力等种种批评皆为生命外在之评判标准，亦为西方标准，而非生命本身之标准。当代小孩入世即知竞争，可真知幸福滋味者又有几人与？更妄论生命圆满了。

故育德为本，此为生命之根本利器。所谓“得其一，万事毕”，外物与之相比，皆为末事。得此根本，则生命吉而有庆矣！故五爻喻以“豮豕之牙，吉”，释以“六五之吉，有庆也”。

故大德之生命必亨通，如孔老于其时似不得意，但于其自我生命则得圆满，并流泽万世，举世何人能比？故上爻言“何天之衢，亨”，释之以“何天之衢，道大行也”。

大畜卦上艮下乾，天在山中之象。山静止不动，天健动不息，外静止而内生生。君子观之而思生命如何止于生生，效法圣人之言行而内蓄其德。故《象》言“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责任编辑：葛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