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衢】论年味

论年味

作者：刘青衢（同济大学哲学博士）

来源：作者授权发布

年味即过年的节日氛围，包括外在的环境和内在的体察。年味何以重要？因为年味的浓淡一定程度上影响过年的意义。年味淡薄，过年的意义便打折扣。过年的意义打折扣，一年的生命感受在年末即缺少蕴蓄。长期感到过年没有意义，则长期的生命感受将缺少色彩。

人们感叹年味淡薄，已经有不少年了。而年味之所以淡薄，或许有这样几个原因：一是随着生产力的高度发展，物质产品较过去大为丰富，生活水平提高。平时吃得太好，对过年过节时集中享用美食的向往程度大大降低，某一个节点的特殊性被拉平和稀释。二是由于传统礼俗被所谓的现代文明扫荡殆尽，就连所剩无几的礼节也受到严格限制，过年失去了很多仪式感。特别是与天地、神灵、宗族相关的礼仪，大都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理智而孤独的原子人或许不需要与其他人共同庆祝节日，因为他就是自己的全部。节日庆祝则意味着每一个个体都不仅仅是其本身，也是他人的一部分。从始至终，我就不是作为“我”而存在，乃是作为“我们”而存在，并且这种存在永远不是纯理智的，里面有大量的情感和神圣。三是因为现代人的日常生活充满了过度的娱乐，网络带来的消遣节目令人眼花缭乱，刺激太多。刺激多则耗散多，高度亢奋之余，心灵容易陷入空虚、麻木和疲倦，对身边切近的现实生活缺乏真实的感受、细腻的觉知和鲜活的兴趣。

这里大致存在三个层次：一是物，二是礼，三是心，由低到高，由外及内，逐层上升。年味——也可延伸至一般的人生滋味——之衰减，或许可从这三方面作解。提振之法，亦未必不可从此三面入手。

在物的层面。物质丰富固然大大刺激了人的欲望，但总的来说是好事。总不能开历史的倒车退回到贫乏时代，以饥饿感来维持对过年的渴望，以及年节本身的隆重。

在礼的层面。物需要能驾驭它的东西，这就是礼。过年不仅仅是为了享受食物，还要追求意义，尤其人与天地、祖先、君师相感通的神圣性和超越性，舍却礼便无从实现。越是物质发达，越是应当制作礼乐，为世俗的物质生活增加神圣价值。假如只是放纵物质消费，人将堕入欲望之海，为物所化。唯有具足礼乐，物才能得到适当安置，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在心的层面。礼并不只具有形式。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礼乐之所以不流于表面，变成空洞的符号，是因为人在礼乐之中能够尽心知性知天，有深厚的精神内涵以充实之、激活之。而心要有力量，以运化礼乐，又取决于能否逆觉道体，当身亲证即心即理。若良知昭明，外不蔽于物，内不惑于欲，主宰常定，自能无知而无不知。由是，便可细致入微地体察每一事物的情态、过程和意义，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自然也就不会陷入空虚、麻木、疲倦，整个生命将充满生机与活力，物与礼各得其所。

刘青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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