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篪作者简介:张钰,字凤篪,男,西元1988年生,甘肃庆阳人,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本科毕业(2010年)。主要从事中国古典学术及晚清民国学术史的教学研究,致力于国学普及推广,兼任湖北省国学研究会副秘书长等。 |
【张凤篪】疫中杂记(十八)
作者:张凤篪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七零年岁次庚子三月初八日癸酉
耶稣2020年3月31日
2020/03/12,三一一
前天看到关于艾医生的那篇文章之后,我在群里跟一个朋友说:那篇文章,唉,看完太心酸了,眼泪都要流干了,这不是人间炼狱是什么?不过相比于昨天大家各种花式疯狂转发,我在前天12点半的时候就已经将那篇文章复制保存了下来。我知道,前天的日子太敏感了,文章里面讲的有些事实又太戳痛人心了。我且说几段我看了很难受的:
“让我回去跟科室的200多号人一个个地口头传达到位,不能发微信、短信传达,只能当面聊或者打电话,不许说关于这个肺炎的任何事情,‘连自己的老公都不能说’。”
“当天晚上回家,我记得蛮清楚,进门后就跟我老公讲,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就好好地把孩子带大。因为我的二宝还很小,才1岁多。”
“那段时间确实很压抑,非常痛苦。有医生提出来要把隔离衣穿外头,医院里开会说不让,说隔离衣穿外头会造成恐慌。我就让科室的人把隔离服穿白大褂里面,这是不符合规范的,很荒谬的。”
“1月16号最后一次周会上,一位副院长还在说:‘大家都要有一点医学常识,某些高年资的医生不要自己把自己搞得吓死人的。’另一位领导上台继续说:‘没有人传人,可防可治可控。’一天后,1月17号,江学庆住院,10天后插管、上ECMO。”
“那段时间急诊科的状况,经历过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甚至会颠覆你的所有人生观。”
“还有的病人家属来了,说要一张床,我的爸爸在汽车里面不行了,因为那时候地下车库已封,他车子也堵着开不进来。我没办法,带着人和设备跑去汽车里去,一看,人已经死了,你说是什么感受,很难受很难受。这个人就死在汽车里,连下车的机会都没有。”
“我记得大年三十的早上我来交班,我说我们来照个相,纪念一下这个大年三十,还发了个朋友圈。那天,大家都没有说什么祝福,这种时候,活着就是好的。”
“病人死了,很少看到家属有很伤心地哭的,因为太多了,太多了。有些家属也不会说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家人,而是跟医生说,唉,那就快点解脱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因为这时候每个人怕的都是自己被感染。”
“他在微信中对我发脾气,说大量的高度疑似病例被你领导的急诊科放回社会,我们这是作孽!我理解他是因为作为医生的良知,但我也急了,我说你可以去告我,如果你是急诊科主任,你该怎么办?”
“作为医生来说,特别是后面很多来支援的医生,根本心理上受不了,碰到这种情况懵了,有的医生、护士就哭。一个是哭别人,再一个也是哭自己,因为每个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感染。”
“早期的时候,物资不够,有时候分给急诊科的防护服质量非常差,看到我们的护士竟然穿着这种衣服上班,我很生气,在周会群里面发脾气。后来还是好多主任把他们自己科室藏的衣服都给我了。”
“这些孩子们、年轻人都非常好,就是跟着我受委屈了。我也希望这次疫情过后,国家能加大对急诊科的投入,在很多国家的医疗体系中,急诊专业都是非常受重视的。”
“经历过这次的疫情,对医院里很多人的打击都非常大。我下面好几个医务人员都有了辞职的想法,包括一些骨干。大家之前对于这个职业的那些观念、常识都难免有点动摇——就是你这么努力工作到底对不对?”
“2月21号早上领导和我谈话,其实我想问几个问题,比如有没有觉得那天批评我批评错了?我希望能够给我一个道歉。但是我不敢问。没有人在任何场合跟我说表示抱歉这句话。”
“我们现在回想起来以前过得那种最普通的生活,是多么奢侈的幸福。我现在觉得把宝宝抱着,陪他出去玩一下滑梯或者跟老公出去看个电影,在以前再平常都不过,到现在来说都是一种幸福,都是不能达到的幸福。”
因为每个人受触动的点都不一样,我只是把我自己感受很深的内容记下来。以上几段都出自《人物》的那篇稿件,总篇幅大概占了全文的1/8,我希望我这种大段的引用不涉及“洗稿”的嫌疑,我已经标明了出处。这有点像我们初高中的时候,看到很多散文、诗歌都会抄下来在本子上一样。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至少让自己记住此时此刻,我看过这篇文章之后的感受。
事情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就我个人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原创性的想法。有文章说,这篇文章已经诞生了100多个语言的版本,保守估计有30亿人次的阅读量,可谓史无前例,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不可篡改、不可删除的“区块链版本”。我且再收录一些我在朋友圈、微信群里看到的评论,这其中很多人的定义、描述与解释都十分贴切。
“今天被数字时代的草根创作力量震撼到肉,这些未被驯服的声音和未经训练的技巧还有难以训诫的智慧,已经超越追寻真相的意义,他们传递的是‘我们知道了’的暗语和‘我还可以这样表达’的权利。”
“今天的‘ShanTie与转发’事件,注定将进入真正的修辞学史,注定将进入伟大的汉语史,注定将进入不朽的中国精神生活史。”
“这仿佛一场汉语表达手段的‘狂欢节’,从来没有如此多的公众,以难以想象的新鲜方式转发同一篇普通人的普通文字,在24小时内创造了几千年汉语史上的一大奇观。是的刚刚因‘GanEn’而受到‘次生伤害’的汉语获得了一个显示其强大的生命力的机缘。”
有一位文化传媒界的前辈说:此事已经演绎成网络狂欢式的文化事件。昔这各省通电,今兹各界转码,情同而力殊,其鸣也哀!我也看到一些文史领域的学者、朋友,转发了各类诗词以回应。比如唐代章碣《焚书坑》: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宋代葛庆龙《咏黄石公》:挟书律重火犹光,天下岩搜不敢藏。圯上老人无见者,一编亲写授张良。清代全祖望《秋赋》:新传挟书律,辱过溺巾时。郭沫若《三十七年七月偶成》:偶语诗书曾弃市,世间仍自有诗书,周厉当年流彘后,卫巫勋业复何如。廖沫沙《挽邓拓诗》:岂有文章倾社稷,从来佞幸覆乾坤。巫咸遍地逢冤狱,上帝遥天不忍闻。海瑞罢官成惨剧,燕山吐凤发悲音。毛锥三管遭横祸,我欲招魂何处寻。
青鸟说:昨天,中国网民使出洪荒之力,拯救、打捞一篇文章,这在人类文字史上真是空前绝后。接力转发的并不是一篇文章,而是一种权利,人人都应该有的说话的权利!在荒诞中游戏人生,在直面中调侃社会,乃是人民的艺术,中国式幽默,这里面有含泪的微笑,有无奈的反抗……让人看到潘多拉的匣子里还有希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7戒阳光说:可能故事会换个版本继续上演吧。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这两句诗放在这里,毫无正能量。只觉得人命如草而已。良心是廉价的,它如荒草生于山野。在黑暗与良心之间总有人孤行到底。但你不知时,它又多么苍凉与悲哀。
廖信忠在他的公众号里说:这是由一篇文章引发的荒谬喜剧;但也完美诠释了,喜剧的内核,就是一场悲剧。作为一位写作的人,希望下一代能够自由毫无挂虑地使用汉语。
多年前,网上曾经流传着一个故事。记者在疾驰的火车上采访:这位乘客,你买到回家的火车票了吗?乘客甲:买到了。旁边这位呢?乘客乙:我也买到了。记者随机采访了十几个人,高兴地发现,大家都买到了回家的火车票。记者转头对着镜头说:我国春运“一票难求”现象得到极大缓解!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的曾经发生的事件还是网友发挥创造力编写的段子,但毫无疑问,它反映了某些时候媒体报道所呈现出来的事实与真实情况的差距,这种差距在我们这一次阅读有关媒体的报道时依然能感受到。此外,插个题外话,2010年1月20日,时任铁道部官员曾经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2020年我国将彻底解决春运“一票难求”的现象。
艾医生的采访之所以显得尤其珍贵,因为这是自12月开始就在一线的医生的真实的个体的记忆与感受,这种感受更加得贴近现场,也更容易引起一个个作为个体而不是集体或者集体中的一部分人的你、我的共鸣。这里没有宏大叙事,没有家国情怀,有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怕和爱。
2020年的3月11日,注定是要被写进历史的。但在它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之前,我想我们还是有必要再多思考和追问几句。
第一,我们人类制定、制造并训练出来的各种机器、人工智能、数据、算法,是否会在未来成为制约、屠戮我们自己的另类上帝。今天我们可以娴熟地运用举报手段去投诉、屏蔽掉一个网站,去攻击、抹黑你不喜欢的另一个人物,去非常熟练、快速、便捷、高效地清除掉各种不想被人看到的信息,明天,作为个体的你与我,是否也会成为这种删除与举报机制的受害者。机器和规则无需人性的慈悲,但制定它、执行它的人必须清楚规则的边界,必须充分地评估它们可能给人类社会带来的伤害与反噬。
第二,在拥有权力、承担职务、履行责任的时候,永远不要忘记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也没有什么是稳固的。我记得2015年8月12日天津出了事故之后,《VISTA看天下》的封面标题是《消逝的中产梦》。文章写道,“一个世界里,人们在美好雅致的小区环境里,编织自己小富即安的中产梦;另一个世界里,一连串的漏洞,则在酝酿成一个巨大的炸药桶,扑向梦中人。”权力与财富从来就没有永久保质期,如果缺乏敬畏、缺乏善意、缺乏同情与理解,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倒下的是不是你自己。
第三,如果没有绝大多数公民的觉醒,没有绝大多数人都学会在权力构建的话语体系中去寻求真实的自我,在公共空间里去讨论、分享、批判公众话题,则我们的社会依然是毫无希望的。很多时候,我们喜欢在人多的场合去议论私人的事情,却不得不在私密的场合讨论公共性的事务。这当然与权力的不受约束有关,但也离不开我们每个人的纵容、忍让与默许。公与私的边界,政府与社会、官方与民间的分野,很多时候是要靠我们自己去争取的。不要忌惮于“枪打出头鸟”的祖训,有的鸟来到世间,是为了做它该做的事,而不是专门躲枪子儿的。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2020/03/12,这次我要爽约了
写完《三一一》之后,我觉得今天本身也值得单独再记录一下。第一,今天是植树节,在近些年大力提倡“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时代背景下,在疫情笼罩后人类重新反思与地球的关系的档口下,这个植树节虽然无可避免地少了很多集体植树的活动安排,但也无疑让我们更加珍视与大自然的和谐共生。第二,武汉市的新增病例终于降到了个位数,昨天是8例,省内其他16个市州全部为零。在最开始的时候,1月27日武汉新增892例,首次破百且大幅度增加,官方当时的说法是检测权限下放到了地方,检测速度得到提升;2月2日新增确诊达到1033例,并在1000例以上一直延续到2月18日;2月19日回落到了615例,3月6日回落到了74例。第三,今天是武汉封城的第50天,这大概是我以及900多万和我一样留在武汉的人一生中最特别的五十天了。这50天,我们经历了封城之前的人心惶惶不知真假,经历了突然宣布封城的惶恐无奈无所适从,经历了疫情逐渐走向高峰的恐惧与怨愤,经历了全国援助下的感动与稍稍宽慰,也经历了疫情走向平稳之后的寂寥与茫然。
市内的情况看起来确实在逐渐好转。今天公布的第三次无疫情小区评定结果显示,市内55.5%的小区成为无疫情小区,还有很多社区、街道都是无疫情。我大概看了下,硚口最严重,东湖风景区、新洲、江夏情况最好。另外,各大医院也都在准备恢复正常,政府的计划是分4个批次恢复定点医院的正常医疗秩序,这项工作计划在3月底完成。还有,错过了东湖的梅花之后,现在武汉大学、东湖樱花园的樱花也都次第绽放。春天还没有来到武汉人民身边,但已经来到武汉了。
几天前的时候,医生朋友给我发来过一份武汉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的77号文件,文件所述的就是关于进一步做好疫情期间非新冠肺炎患者医疗救治工作的安排,前几天我也看到了武汉大学人民医院开始预约接诊的消息。这份文件的落款日期是7号,主要提到一要将非新冠肺炎患者救治重点医院全面恢复正常医疗服务功能,二是增设新的定点医院,三是重点保障专科医疗服务,还有《非新冠患者医疗救助定点医院名单》和《非新冠患者定点医院管理流程(试行版)》两个附件。这份文件当时并没有给出落实日期,从今天的新闻来看,应该是基于整体疫情形势的新安排,说明一切都在慢慢向好,值得期待。
疫情能够控制住,但影响及损失显然已经无法消弭。我记得1月底的时候,很多经济学家、分析家、评论师都还比较乐观,比如任泽平分析认为“乐观估计影响主要在一季度,但也要估计第二和三种情形”。到了2月4日,也就短短几天的时间,许小年、张军等人的评估已经是“GDP增长了的下降幅度不超出0.5-1个百分点之间”、“最多影响中国经济两三个季度”。我当时还和几个朋友开玩笑说,再过几天估计经济学家们只能闭嘴了。今天,总理就说了:“此次疫情对我国经济影响不可小视。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全力以赴稳住就业。稳就业仅靠一两个部门是不够的,所有相关部门在考虑全年工作的时候都要把稳就业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只要今年就业稳住了,经济增速高一点低一点都没什么了不起的。”
所以,虽然今天国家卫建委在发布会上抛出了“总体上,我国本轮疫情流行高峰已经过去”的重磅结论,但这只是阶段性战役的鸣金收兵,后面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着我们。以湖北省为例,今天就有两个经济相关的事情,一是湖北又出台了一个30条的《湖北省促进经济社会加快发展若干政策措施》,这次不仅设计到支持企业,还包括了消费、外贸、投资、春耕和农业生产、脱贫攻坚、民生、营商环境等多个方面,可以视作是之前的“财税支持17条”“支持中小微企业18条”等措施的加强升级版。二是湖北省人民政府给全省企业和企业家写了一封信。写信的传统我之前在日记里提过,这次的信里有两句话特别值得注意:一句是说“宁可政府过紧日子、苦日子,也一定要帮助企业渡过难关”,另一句是“诚恳希望企业和企业家朋友一如既往、不离不弃,继续扎根湖北、深耕湖北。”
另外,不要看到《关于授权和委托用地审批权的决定》就觉得要为房地产松绑了,更不要总是觉得中国的房价要降了。这里面不仅涉及到土地财政的问题,相关产业链的问题,最关键是城市化和城乡协调发展。我们国家的城市化率太低了,因为起步晚,所以虽然速度很快,用几十年走完了西方几百年的路程,但我们依然在城市化的进程中,还有20%左右的发展空间。
而且,城市化的背后还有农村问题。中国的农业,小农经济延续了几千年,农业现代化的使命一直没有完成。其实,中国的平原、可耕地不少,即使是丘陵地带,林果、养殖、渔业也是一样的逻辑。所以这些年我们一方面积极推动城市化,一方面是在严守耕地红线基础上进行农村土地确权。过去,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变了我国农村旧的经营管理体制,解放了农村生产力,调动了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开创了我国农业发展史上的第二个黄金时代。但是,当初靠个人劳动力积极性的提高,靠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来推动生产力增长的阶段已经过去。现在,必须要靠规模化的、集约化的农庄模式,大型现代化的农业机械和新的增产增收技术措施来搞生产力提高。所以,才有了近些年的农村土地流转政策,鼓励发展和大力支持农业企业、农民合作社、家庭农场、专业大户等新型经营主体,提高农业产业化经营的集约化、专业化、组织化、社会化。所以,一方面我们要提高城市化率,继续大力发展第二、第三产业;一方面,在全面脱贫渐进尾声的时候,试点下放土地流转批复权限也属于常规操作,要想办法提高农村土地产出率,稳步提升农村收入水平和生活质量,同时合理规划,实现农业的产业化与现代化。
我小时候没怎么种过地,当然那主要是因为我父母的观念与其他农村父母不太一样。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用功读书,农活、家务活之类的基本上都是在学习之余或者确实忙碌的季节才会适度参与。而且,农民真的是非常非常辛苦,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投入产出比严重不协调。即使到了今天,化肥、机械大量的使用,种地依然只是一件只能自给自足的事情。粮食自不用说,就是经济作物、林果也不怎么样。我记得小时候家里还会种西瓜什么的,那时候的西瓜好像也就1毛钱2毛钱的样子。此外,在我们那边,水果蔬菜都是自家种的,蔬菜的事情我之前日记里提到过,小时候家里也有果树,梨、杏子、桃树什么的,一般都种在自家屋子里面或者周围。我记得大伯家里以前还有一个桑葚树,到了季节果子熟了就自动掉下来了,虽然会吃得嘴巴和手都严重染色。此外,春天的这个季节正是吃香椿芽的时候。小时候,一盘香椿芽炒鸡蛋,或者凉拌香椿芽,就是极好的美味了,因为这东西季节性太强,产量也不高。虽然我知道有些人不习惯香椿的味道,就像有人不喜欢吃香菜一样。
我是从小就不太喜欢吃水果,家里的梨树、杏树啥的在我读中学的时候好像都砍掉了,因为果树也是需要照料的。而且,小时候村里各家周围都有很多杨树、槐树、柳树、梧桐之类的,只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开始砍树卖钱了。那时候主要是一些四川的木材贩子,根据树木的品种、树龄、形状估价,据说是买去做了集装箱及家具。以前夏天的时候,我很喜欢坐在杨树下面乘凉,铺一张席子,大多数时候是装粮食的那种蛇皮袋,就可以躺一个下午,听蝉鸣鸟叫,看阳光穿过树叶映照出的斑斑点点。大伯家门口也有两棵树,一棵是洋槐,另一棵也是洋槐,一大一小,大的需要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围拢。而且,洋槐花也是可以食用的。除了香椿和洋槐,还有一种叫榆钱树,它的果子像一串串的铜钱,非常茂盛,也是可以直接摘下来吃的。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可是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所见的基本上是伐树,除了诸如苹果之类的被大面积种植之外。我后来才知道,庆阳的水土很适合苹果成长,庆阳苹果这些年也成了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前段时间老家政府还给湖北的医务人员捐了呢。只是我家也向来没有种果树的传统,父母倒是比较喜欢捯饬些无用的花木。我记得差不多是初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大树都已经被砍伐掉了,父亲因为给一个苗圃场做工,在我家房前屋后又新栽了很多树,但大多是景观类的,比如金钱树、西安桧、龙柏之类。还在很多颗银杏,只是银杏树生长得很慢,这么多年了还是很细的树干。此外,母亲喜欢捯饬花花草草,我也叫不上什么名字,大概记得有月季、芍药、菊花、鸡冠花、牵牛花、大丽花,此外还有些文竹、夹竹桃、雪莲、芦荟什么的,总之一年四季不缺花红苗绿。那时候印象最深的还是格桑花,比较好存活,面积也不小,只是那时候既不知道名字,更不晓得“怜取眼前人”的花语及相关的传说故事。
今天看到一个段子:好看的皮囊经不起扫黄打非,有趣的灵魂常涉嫌账号违规。世卫组织在3月11日晚间宣布了新冠肺炎疫情已经构成全球性大流行。所以,任外面一片春光春色春如水,我也只能在家努力多写字。岁月催人老,这几年自己的颜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嗖嗖地往下掉,偶像派的路子已经不适合我,只能争取做个有趣的灵魂了。
疫情不掩芳华,春色如约而至,很抱歉,这次我要爽约了……
2020/03/13,阉割术
不仅确诊数降到了5例,疑似病例今天也首次降至两位数的44例,武汉的情况看来真的要走向好转了。比如说,昨天的湖北省新闻发布会上,明确提出了要根据不同风险等级采取不同的管理措施,有序拓展居民活动空间,逐步恢复城市生产生活秩序。又比如说,湖北人民爱吃的活鱼,今天就从咸宁运来了20万公斤。另外,政府还开会研究审议了《全市企业复工复产工作计划》《组织滞留在汉外地人员安全有序返乡工作预案》《关于统筹推进疫情防控形势下有序开展春季农业生产的工作方案》等文件,要求省内低中风险区陆续恢复公共交通。
之前,每天上午还能看看NBA,可是昨天有球员确诊后,NBA临时决定本赛季无限期停赛。现在晚上没得足球看,早上没得篮球看。而且,体育界的反应也是很有趣的,一开始基本上都满不在乎,不以为然,各项比赛都在正常进行。詹姆斯也曾经表示:“我们打比赛没有球迷看?这不可能,那样我不会打比赛的。如果没有球迷,我就不打了。”可是随着疫情的蔓延,先是意大利的意甲联赛,接着西甲、法甲,今天的时候英超、德甲也相继宣布暂停延期,各国的球员、教练员、工作人员确诊病例也越来越多。我经常用的一个体育APP,已经专门建立了“疫情蔓延,全球足坛受波及”“新冠疫情相关篮球报道”“五大联赛球队所在地区新冠统计日更图表”“足坛新冠确诊汇总”“篮坛赛事停赛/延期情况”等多个专题。我大概看了下,不只是足篮球,几乎所有的国际性体育赛事、会展、会议等都受到了冲击,或者延期,或者取消。
如果说欧洲从中国这里学到了什么经验教训的话,我想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不要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知道疫情问题很严重,可是很多经济体都承受不了社会完全停罢的代价。比如说意大利一开始也只是封闭了疫情最严重的区域,再比如五大联赛、欧冠欧联一开始最多就是空场进行。联赛要停罢,球迷、转播商、赞助商的问题都得考虑,这每一个问题的背后都是巨大的金钱与利益。西班牙《马卡报》指出,如果赛季就此结束,那整个西甲的损失将差不多达到7亿欧元。我们不一样,我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定了一个高调子,亲自指挥、全国动员,治疗费用国家兜底,民生保障财政补贴,资源调配全面统筹,如临大敌,唯一大事。我们所做出的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定性,既帮助我们很快地控制住了疫情,也让整个国家、社会和民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如果我们认为我们这个国家的体制以及所采取的应对疫情的各种策略有优势,就一定得承认这样的体制和策略也有它的缺陷。比如说“健康码”,我之前也没怎么打卡过,因为我很清楚武汉肯定是最后一个。前两天我开始去支付宝打开,昨天的时候就已经是绿码了。可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能离开武汉,甚至不能正常下楼散步。因为武汉市已经评定了三次“无疫情小区”,可是每一批都没有我们小区,这就是代价,“我们”就是代价。
而且,近些天不断有各种不和谐的新闻爆出来,都是和民生、经济相关的。一开始是青山区用垃圾车给老百姓送政府特价储备肉,接着,孝感应城市居民因为统一配送的蔬菜价格高、品质差,但业主自行联系的平价爱心菜却进不了小区导致大量居民聚集在篮球场上。今天,一篇关于“云南彝良县人民医院150余名医务人员主动提出放弃申领临时工作补助约30万元”的文章也刷了屏。我记得垃圾车送肉的新闻出来后,老刘曾经跟我说,如果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想想谁会是受益者,这件事情就一定是这个人做的。越是匪夷所思,越是有原因,越是有这么一个人。我顺着他的思路举一反三,觉得我真的不能多想了。我们的政府有责,人民有爱,财政有钱,始终高度重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始终把医疗救治工作摆在第一位,最大限度提高治愈率、降低病亡率,全额负担所有患者的诊疗费,不惜一切代价。所以,一点肉、几斤菜、几千块钱补贴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大动干戈,我觉得这样的思想太危险了。
新华社的一位记者今天成了舆论焦点。实际上在我看来,这更多还是民众情绪的宣泄。稍微熟悉我们这个国家的新闻体系的人都知道,罪不在“个人”,至少不应该由个人完全承担。她确实没做到“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也确实没做到传递真相,可她也没有说“假话”。很多她的署名文章,大概率是通讯员提供的,或者只是政府传来的“通稿”。我也认识很多媒体朋友,他们和我们一样有绩效考核,也要多发稿,多跑新闻。我自己也给报纸、网站写过“新闻稿”,都是为了自家的活动宣传需要,提高名气和传播度。写好了之后交给记者,通常署名是两个人,有时候也是只署了记者一个人的名字。所以,讨论和批判之前,首先要找准滋生这个问题的土壤,滋养这么一群人的环境。须知,很多机构并不负责生产新闻,他们只是各种稿件的搬运工,是宣传、推广、营销的机器与平台。
疫情解决了,复工复产解决了,关注消费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19全年最终消费支出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为57.8%,远高于资本形成总额的31.2%及货物和服务净出口的11.0%。但同时一季度消费受影响巨大,二季度恐怕只是恢复,要到下半年才能好转。消费是最终需求,是经济增长的持久动力,国家发改委等23个部门今天联合印发了《关于促进消费扩容提质加快形成强大国内市场的实施意见》。南京秦淮区前几天也发了一个《关于机关干部带头消费支持企业共渡难关的倡议书》,鼓励干部带头在辖区内商贸、餐饮等企业购物消费,并给出了“最低消费标准”——不低于100元。我想,这样的举措在未来一段时间一定会越来越多,会成为前段时间大量救助帮扶企业生产经营的政策之后,一波新的政策高峰。别忘了,武汉市在1月20日的时候,也向市民派送了20万张惠民旅游券呢。
《意见》总共六个方面19条,我总结了一下,主要就是多在国内消费,多让外人进来,多买国货产品,多造高端商品,多推服务消费。政策显然是为了对冲疫情的负面影响,但是能够形成多大效果,恐怕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从消费而言,一是很多人恐怕要开始重视储蓄和理财,毕竟几个月没工作没收入的生活太恐怖,所以大家才吵吵着想要上班;二是大家恐怕都会养成囤积物资的习惯,至少像国家一样,家里总是得有些储备粮、生活用品啥的;三是聚餐、聚会、休闲娱乐等肯定会变少,比如在吃这件事情上,我想恐怕外卖也会受冲击,很多人都会选择自己买菜自己做,既能省钱又很安全、健康。所以,仅仅只看经济和数据是不够的,关键是消费心态、消费思维、消费行为的变化。生产、消费和信息的主力军本来就是高度重合的,最会挣钱、最能花钱、最了解资讯的恰好是同一拨人。他们先是工作受冲击,接着经济收入受损,同时又最了解这几个月来国内国际上关于疫情发生了什么,这时候谈释放被压抑、被冻结的消费,补偿性消费、报复性消费什么的,我总觉得有点儿自欺欺人的感觉。尤其是在过去这一个多月我们对新冠疫情已经逐渐成熟、稳固的宣传路径和认知模式下,在全球范围内疫情越来越严重的背景下,老百姓怎么可能还会心存侥幸、高枕无忧、大肆消费、疯狂聚会?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是不需要钱的,而绝大部分成年人的底气和自信,都是金钱所赋予的。我想,很多人肯定不会再继续过“精致穷”的生活了。
一新同志昨天在和武汉校友及楚商企业家代表就“尽早推动打好经济发展第二仗”座谈时也说了,“发展氛围对城市至关重要,要预见到大疫之后人才不愿留、招商引资下降、旅游产业受损等可能发生的问题,尽快缩短疫情影响期,让武汉重振雄风”,“我们要拿出办法,千方百计把武汉的人气再聚起来,把武汉的经济生态重塑起来,让外面的人回来,里面的人不想走。”昨天的日记里我提了给企业家写信的事情,等到武汉市的各个大学开学之后,政府应该也会接着给他们写一封信,感谢他们与城市同呼吸共命运,劝他们毕业时留下来在武汉就业创业,再就是鼓励他们日常多消费。毕竟这是我能想到的武汉的唯一优势,一百多万来自全国全球的大学生就是武汉最大的生产力与消费群体。我自己这些年就很少在周末出门或者去光谷,因为以光谷为中心,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有大学,而且光谷本身也越来越大,各个国家风情街、世界城广场什么的相继建成,再加之还兼有区域交通中转枢纽的功能,所以只要是周末必定人满为患,都是前来消费的学生及年轻人。
另外,我的日记经常遇到发不出来的问题,尽管我也很清楚并不是整篇都违规,很多时候可能就是一两个词语的事情。这点常年写公众号的朋友应该非常清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已经学会了如何通过反复不断的删删改改使得文章得以顺利发布。但我还是习惯了文字转便签图,虽然这经常导致因为一个词语而致使整篇文章都不能发布。我写的只是日记,当然有值得删改斟酌的地方,我好多次都看到发出去的文章有错别字或者病句,那是未能及时检查校对的缘故。可是,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我们所理解的规则里,一切的修改都是为了让文章更完美,而不是为了躲避所谓的红线、违禁词而进行阉割。作为一个写文章的人,我实际上对文字有种近乎洁癖的执着。以前无论是写什么东西,一本调研报告、一份策划方案、一篇讲话稿、一封邮件、一条短信,我都是要反复斟酌、修改,直到自己觉得完美。我认同“文如其人”的观点,希望我发给别人看的东西,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至少在我这里已经达到了我能力水平的极限,我希望给所有阅读者留下美的感受,享受文字的喜悦与快感。可是,让我因为管控措施而挥刀自宫、自我阉割,我还没有学会,也不打算去学。这阉人的技术,还是留给“屠夫”吧。
我愿为他们诵经,祝他们早登极乐!
2020/03/14,疫中城
教育部前两日发布了幼儿园、中小学和高校新冠肺炎防控指南。我看了,幼儿园的部分是一本50多页小册子,但这显然是为那些早已好转的省份准备的。比如我们幼儿园所在的大冶,今天开始城市就已经解除了封禁,我想开学大概也不远了。省里发布的通告也是说,区域内低风险街道乡镇的社区、村组全部解除封闭管理,潜江人民更是高兴得将过年库存的烟花都拿了出来,燃放庆祝。昨天的时候,国务院还公布了2020年的假期安排,清明节4月4日至6日放假调休共3天,劳动节5月1日至5日放假调休共5天。很明显,清明大概率与武汉人无缘了,虽然有无数的武汉人在这个冬天失去了亲人。至于五一劳动节,大概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现在大家的关注点基本上都在国外了。世界卫生组织说,欧洲已成为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震中”。西班牙宣布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实施为期15天的“封城”措施。意大利的疫情重灾区决定丧钟一天只敲一次,以免整日不停。英国给我们普及了一个新词“群体免疫”。瑞典决定停止对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的统计,也将不再对轻症患者和疑似患者进行检测。此外,海对面的中国人最关注的国家,也宣布进入应对新冠肺炎紧急状态。还有一个商业上的有趣案例,苹果公司今天起恢复了大中华区所有门店的正常运营,但同时也关闭了大中华区以外的所有零售店。
看新闻也能明显地感受到这种变化,之前一段时间,我每天坚持看《新闻联播》,基本上每次四五十分钟的新闻里,都是国家高度重视、湖北积极救治、各地全面复工这样的组合套路。可是这几天,明显感觉到出现了一些变化,现在的话语框架变成了全国形势大好、武汉百姓满意、医患故事感人、各行各业繁荣、春暖花开景美、国际形势大乱。当然,数据上是支持这种说法的,比如说除湖北外全国规上工业企业开工率达到了95%以上,中小企业开工率也有60%,商务部再次投放了1.7万吨中央储备肉,除中国外全球已有136个国家和地区的62422例确诊病例。而武汉市,昨天新增确诊4例,新增疑似0例。
今天有一篇专业的研究论文说:作为人类史上最大的隔离,武汉封城紧急响应让中国少了70万感染者。前些天,2019年全国GDP十强城市落定。从2016年到2018年,成都GDP均略超武汉;2019年武汉17157亿,略超成都的17012亿,上升至全国第七,落后第六名的苏州2000多亿。我记得疫情初期的时候曾经有人假设,如果这场疫情发生在国内的其他城市,应对会不会不一样?是否可以及早发现、提前预警?我也曾经看到很多的自媒体文章,表彰诸如长三角、粤港澳地区的一些城市如何防控得当、科技助力、损失小、影响小等,包括与武汉对标的郑州等中部城市、长江经济带城市也被拿来做对比分析。这种在各项举措都已经落地实施之后的假设和分析,多数都属于对既往经验与教训的总结对比,所以更多只能是为未来可能的危机与风险做一个推演、预判、警示,对于实际已经进行中的工作显然帮助不大。
作为一个非武汉人,我在这座城市里已经生活了十多年,这次的事件更是让我不得不对它产生感情。我想,武汉的政府及人民都有必要反省和思考关于这场疫情的种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诿、归咎给疾控中心、卫健委、区市省的党委及政府,指责、批判红十字会、街道社区、野味市场及其相关人等,当然是最轻松自在的方式,但显然不是反思疫情的最好方式,甚至不是最基本的及格标准的方式。政府官员、媒体记者、企业家、小商贩、学者、普通百姓,所有在这个城市里面生活和工作的人,所有未来还必须继续在这里学习、工作、成家立业、奋斗打拼的人,都有必要从事件缘起的时候开始,重新梳理、全面审视一番方方面面的情况。这并不是对众人的苛责与冷酷,恰恰是我们对于人性与生命、对所有给予我们帮助的人、对所有因为我们而造成不便和麻烦的人最大的尊重与致敬。
我不知道武汉是不是一座英雄的城市,但它毫无疑问是一座多灾多难的城市。提起武汉的灾难,人们的第一印象当然是洪水。1931年的洪灾,全市被淹100多天,水灾过后又出现了霍乱、伤寒、痢疾等疫病,很多百姓沦为灾民、难民,病死、饿死不计其数,全国范围内死于溺水、饥荒、瘟疫的人口超过了200万。1954年的长江特大洪水,武汉30万军民奔赴抗洪前线,京广铁路100多天未能正常通车,当时为了保卫武汉,被迫淹没农田4755万亩,近4000万人受灾,死亡3万多人。1998年,全国受灾人口2.23亿,死亡3004人,直接经济损失1666亿元。甚至到了2016年,武汉再一次因为暴雨内涝登上了网络热搜,“陪你到武汉去看海”成了无数在武汉生活的人一个无奈又心酸的自我调侃。
民间有谚语,大灾之后有大疫。历史上,瘟疫、饥荒、战争、连年的贫穷、土地荒芜、气候反常、人口锐减、改朝换代等等,通常都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恶性循环。武汉水灾频发,加之“九省通衢”的交通区位优势带来的大量过境人口,作为省府所吸引的大批外来流动人口,等等诸多因素的叠加,使得武汉在历史上各种瘟疫亦不少。根据《湖北通志》、《武汉市志》等地方文献史料的记载,晚清以来武汉经常有瘟疫发生,当然那时候全国其他城市也差不多。瘟疫在过去对任何城市而言都是一个很大的麻烦,因为医疗卫生水平有限,所以史书上不乏“汉阳府之沔阳州大疫,民多死”、“武昌大疟疾”、“汉口有鼠疫”等类似的记载。1931年的洪水之后,武汉三镇天花、痢疾流行,2500余人死于上述疾病。1932年又有疫病,8600多人死于天花、痢疾、霍乱、伤寒等症。1935年,因麻疹、天花死了4500余人。1966年春,全国流行性脑膜炎爆发,武汉市的感染率亦居高不下,现在在网上还可以找到一本当年2月份中华医学会武汉分会编制的《流行性脑膜炎防治手册》。那一次,武汉市共有2.6万余人发病,近500人死亡。
这几年,武汉市一直在着力改善城市环境,打造城市形象,提升城市的国际影响力。武汉网球公开赛、武汉马拉松、长江新城、百万大学生留汉创业就业工程、百万校友资智回汉工程、楚商大会、世界设计之都、城市轨道交通建设、长江灯光秀、樱花游、东湖绿道、第七届世界军人运动会等等,武汉在国内及国际社会的存在感确实越来越强。2018年4月27日,“习莫会”在武汉东湖举行,新华社发了一篇《这就是武汉!》,阅读10万+,转发无数。去年7月10日,星球研究所出品了一篇《什么是武汉?》,再一次刷爆了所有人的朋友圈,取得了3.5小时阅读破百万,一天之后阅读量达750万人次的漂亮成绩,加上各种站外传播,可以说为武汉实实在在地刷了一波存在感。这让我想起2006年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很多亲戚朋友跑来问我你考到哪里去了?我说武汉大学。别人接着追问,武汉哪个大学?我说,武汉大学。然后,得到的答复通常只有两种,要么是“怎么跑武汉去了呀,那么热”,要么是“你咋不考湖北大学呀,西安交大也不错嘛,离家还近”。
我对武汉的了解也是分阶段、分片区的。大学四年主要是学校周围,那时候也不太喜欢出门,记忆中更是极少会去汉口、汉阳。每次寒暑假往返学校,519路直接连通着武大和汉口火车站,车行至宝通寺至阅马场的一段必然遭遇堵车。对汉口的印象就是火车站,对汉阳的印象就是归元寺。以前归元寺旁边还没有拆迁,有几家不错的旧书店。每次寺庙里逛完了就去钻书店,因为去的频次不高,所以每家店进去之后都要把一排排书架从头看到尾,有时候也会买几本,但都不太多,距离太远,坐公交回来拎着很多书实在是不方便。那时候买书主要是在学校周围,三联、豆瓣、集成、天卷、邗江,那还是一个有很多人看书买书的年代。集成旧书社的书多而杂,既有教材教辅也有人文社科,但顾客多半是来买教材、考研、考公的图书的。三联都是自家的书,新书多,但是贵。邗江古籍书店估计只有文史哲的人去的才比较多,在电脑城那边的三楼,古籍品种多而全。天卷的书比较杂,既有畅销书、英语考验、也有人文社科经典,需要仔细淘才能找到好书。
豆瓣书店是去的最多的,因为都是库存打折的人文社科图书,价格通常在四五折左右,很对我们这些穷学生的胃口。而且,豆瓣还有邮件通知的功能,新书到货前会发Email通知你,也可以在豆瓣群组的帖子后面跟帖留言,预定的好处是有助于抢到好书,也方便北京店定向精准发货。到了之后武汉的店主会帮你打包配好,省却了不少时间。豆瓣书店一开始在武大门口,后来曾经短暂搬到过桂园食堂,再后来又搬去了茶港小区那边,最后一次的地方是在武大东湖新村家属区附近,当时的门面已经非常小了。那是2018年的12月15日,距离豆瓣正式关门已经没有几天了。我因为在网上看到了消息,特意专程又去了一趟书店,虽然除了名字,它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书店已经完全不一样。那天出了地铁,沿着广八路往过走,曾经的天卷书店已经变成了一家水果店,七天酒店、楚太子倒是依旧坚挺,我大学时常去的一家拉面馆也不见了。记忆中上学那会儿,经常从武大的湖滨走出来,到豆瓣、天卷逛一圈,在那家只有四张桌子的拉面馆吃个饭,然后心满意足得回去。接着再往前,马路伸出一条小巷子,张中烧烤的夫妻俩还继续蜗缩在他们的小店,不远处的大拇指奶茶也还在,只是换了新的店招,差点儿没认出来。
回想这么些年在武汉,豆瓣书店大概是我买书最多的实体店,我也一直很喜欢它家“读书即生活”的理念。仅仅是大学时代,我在那里就买到过章太炎、钱穆、梁启超、胡适、金岳霖、顾颉刚、李济、刘师培、傅斯年、钱基博、梁思成、林徽因、张君劢、金毓黻、冯友兰、余英时、王尔敏、严耕望、鲍吾刚、黄仁宇、陈舜臣、斯坦因、千家驹、季羡林、阎文儒、李学勤、苏秉琦、张光直、冯天瑜、郭齐勇、张立文、熊月之、罗志田、陈来、沈福伟、耿云志、姜鸣、王铭铭、江灿腾、智效民、单正平、吴思等诸多学者的著作。还有成套的如中华书局全套10本的《刘永济集》、中华书局的3册《黄侃日记》、三联书店的《吴宓日记》全十册、华夏出版社12册的“影响中国近代史的名著”等。此外,大学时很喜欢的还有一本宛志文主编、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古今汉语常用字字典》,黄山书社精装版的鹿桥《未央歌》,以及已故散文作家江堤的《书院中国》。
武汉以前是很有一些书店的,可惜前些年实体书店不景气,电商冲击加上读书人少,这些非常纯粹的人文社科类的书店或关门或改行,数量越来越少。我18年去豆瓣书店的时候,因为准备关门的消息已经发布了一段时间,店里面差不多都快要清空了,我反复看了几圈,最后带走了2套明信片、4张书签、15本书及期刊。期刊是一套叫做《哲学门》的集刊,北京大学哲学系主办,2000年创刊,一年出两期。这套杂志我在读书时就经常在豆瓣书店看到,但从来没有买过,那次不忍再见他们继续受冷落,便把2001-2004年的八册全部收下了。
近几年,在所谓新经济和全民阅读、政府帮扶的助推下,武汉又有了诸如文华、卓尔、物外、九丘、时见鹿、钟书阁等新兴的书店品牌入驻或者孵化,这些新的书店大多自带“网红”气质,装修讲究,特色鲜明,宽敞大气,多半都在繁华的商圈里或者静谧的风景区。敞亮确实是敞亮了,而且不仅有书,还有咖啡、茶点、手工艺品、红酒、茶叶之类的,当然也少不了各种沙龙、讲座、读书会啥的。但是越是如此,越让人怀念当初挤在狭小逼仄的缝隙里寻一本旧书的快感,也没有了曾经与店主或者其他淘书客、甚至是一些大学老师一起闲话学问、阔伦天地的惬意。
我在武汉的第二站是徐东大街、湖北大学片区,当时刚刚毕业,二环线徐东路段还在做工程建设。那时候买书就基本上已经是在当当、京东了,所以也未曾留意过附近有些什么书店,平时闲了主要是在去徐东、司门口吃饭逛街看电影。那些地方繁华而热闹,但今日想来已无什么记忆特别深刻的人与事。这些年,我又避开城区,蜗居交通偏僻、三环之外的江夏,离热闹与繁华也就越来越远了。这边没有什么夜生活,公交线路总共就只有两趟半,附近也没什么商圈,就是些街边小店。甚至我经常遇到有朋友、客户要来找我,连个合适的吃饭、喝茶、谈事情的场合都没有,颇为尴尬。但乡下的好处是比较安静,到了日落之后便十分安静,没有城市街区的那种光污染和噪音,也不太受一些社交聚会之类的干扰,有更多的时间和理由可以选择说“不”,可以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在武汉这么多年,这个城市的变化当然是能够明显感觉到的。我记得刚来的时候,大学同学们都调侃武汉是全国最大的县城。但是很显然,武汉是受益于他的学生以及大量的外来人口的。武大校友、武大商帮、楚商这些年在城市建设发展中异常活跃,外地人的存在感越来越强。当然,这点全国恐怕都差不多,除了深圳。不过,从过去到现在,甚至也包括可以预见的未来,我都没有特别喜欢过这座城市。我当初选择武汉,纯粹是因为自己的成绩只能够得着武大,外加听说武汉大学拥有中国最美丽的校园环境。所以,这些年很多高三学生向咨询我读大学的问题时,我都会建议他们,城市第一,学校第二,专业第三。你当初选择了那座城,未来大概率都要与它扯不断理还乱。我就是这样,十八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决定,就这样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一个在武汉周边某地级市的老师看了我的日记后告诉我:前两天学校工作群发了一条寻人启事,找一个在微博上点名带图吐槽本地要求教师返岗的人。学校领导一个一个打电话找人,问完是不是你发的,还要问是不是你家人发的。之前还有一个人,发了微博吐槽捐款的事情,也是全市挨个学校地找人。这让我想起很多天前,在福建一所大学工作的同学告诉我们,单位领导挨个打电话,要求所有老师近期不要去北京——没发纸质通知、没发微信文字,200多个教职工都是挨个电话通知的。所以你看,为什么这次的疫情发生在武汉其实不需要追问,因为各个城市都差不多。我们需要思考的是,如果发生了,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这个我们,包括政府官员、医务工作者、媒体记者、社会工作者,也包括了每一个普通的你我。
星球研究所那篇《什么是武汉?》的文章结尾说:滔滔江水奔腾而去,浪花淘尽往日云烟。时至今日,这座江湖之城,已然是日新月异,每天都不一样!但数千年来从未变过的,依然是这里日夜奔流的纵横江湖,以及江湖之上的快意人间。正所谓: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
武汉,每天不一样!
2020/03/15,劝你善良
今天日头特别好,气温也有20度。下楼取了梦琪的快递,一只紫砂壶。前些天她问我要快递地址,我当时也没在意,今天下楼时还以为是我在京东上买的面粉到了。
昨天在家写了一天的纪录片创意策划方案,今天也是,好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顺利完成,整个人也如释重负。说实话,相比于写日记,写商业性的文案真的是很累很麻烦。菲菲当初找到我,问我接不接活儿的时候,我给她的答复是“看心情”。不过,文字工作者大抵都是这样,过程很痛苦,需要查阅大量的资料,需要整理素材和构思框架,需要对文本进行精雕细琢,但是真的文章完成的时候,还是很有些愉悦感的。
还是先说说疫情吧,武汉市昨天新增4个确诊,累计已经49999例,全球累计病确诊例数已近15万。第四次的武汉市各区风险等级评估名单今天也已经公布,新增了953个无疫情小区。另外,全市设置了69个安置点,累计安置4843人,累计向5839名滞留武汉的外来人员发放了临时生活困难救助金共1609.8万元。
据《长江日报》报道,周市长昨天开会研究了社区保供工作,要求不麻痹、不厌战、不侥幸、不松劲,更加热心、耐心、细心地做好保供稳价工作,切实保障好市民生活。通稿里有一句话,“要坚决做到不发生冲击社会道德底线的事件”,显然是意有所指的。从湖北、武汉“封城”以来,已经发生了好几件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判断力和认知范围的事情。湖北黄冈红安县是“中国第一将军县”,出了董必武、李先念两位国家主席以及陈锡联、韩先楚等223位将军。1月底时,一篇文章说有一户人家家人疑似新冠肺炎被隔离,17岁的脑瘫儿独自在家6天后死亡。2月中旬,武汉福利院老人相继死亡事件被《财经》爆出来之后,武汉市先是说仅有一名老人,接着又发了一条消息称疫情期间造谣传谣最高可以判七年有期徒刑,显然意有所指。谁知道《财经》也很硬气,过了几天直接甩出来一份详细名单。2月下旬,湖北十堰一位七旬老人去世,独留6岁孙子独自在家中每天吃饼干,直到工作人员上门排查时才被发现,令人唏嘘不已。也就是在此前后,福利院、养老院、孤儿院等成了省市各级领导班子重点关注的对象。这些事都是事关生死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是中华民族的基本道德共识,发生诸如上面的事情,确实令人难以接受,悲愤不已。
还有些民生类的事件,尤其以社区和居民之间关于菜、肉、药的扯皮、斗争最多,物价高昂不下,特价蔬菜供应不足,业委会作秀,垃圾车送肉、救护车送肉等等,每一个新闻一旦曝光,都会迅速成为公众热议的话题。另外,还有诸如捐赠口罩物资被售卖,派出所违规发放捐赠水果蔬菜,商务局领导接儿子回城,医生护士不被允许进入自家小区,火神山雷神山建筑工人工资被拖欠,一线人员回乡之后被拒绝,按规定隔离观察被各种高收费,湖北人民在外地被各种歧视、语言及人身攻击,滞留武汉人员被迫成为流浪汉,医护人员补贴被自愿放弃,一线医护补贴远远低于医院领导,法院干部酒后驾车撞到志愿者,泉州酒店坍塌事故,郑州男子瞒报事件等等。这里面有些事已经涉嫌违法犯罪,但更多是冲击社会公众的道德底线。
今天就有两件类似的事情。一是“社区用殡仪馆车辆运送团购物资”。一开始是垃圾车、后面出现救护车、这次直接是殡葬车,周市长的那篇新闻里也有一句“不得使用不合规的运输工具,举一反三,将工作想得更细一些”。信息刚出来时,江岸区很快辟谣,说是车主个人驾车到了江岸某小区,物资也是他私人购买送给了亲戚,其所驾车辆非我区车辆,亦并非社区团购物资。到了晚上的时候,车辆归属地黄陂区出来认领了,说车是我们这边的承包经营车,已经对有关领导免职并党纪立案审查,责成区殡葬管理所解除与车主的殡葬用车承包经营协议,并依法追究违约责任。这件事除了灵车送菜本身很诡异之外,更有趣的是,车是私人的,物资是个人购买的,运送也是给了自家亲戚,只不过车从黄陂开到了江岸,被很多群众看到拍到,于是“造成不良社会影响”,有关人等随即被免职。虽然免职不等于撤职,立案审查也可能得出领导干部没有重大过失责任的结论。
有评论文章说:市民对生活品质、体面尊严的追求,与因陋就简、大而化之的“保供”体系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强烈。而我的感觉则是,“不良影响”已经快要成为了一个万能公式,成了一个在那里都能套起来用的框框,似乎什么事情,只要沾上它就必然有人要倒霉担责。可是,什么叫做不良影响?多大的影响算不良影响?不良影响到底影响了谁?是违背了公序良俗、社会道德还是违法法律法规、规章制度?没有人回答。我记得青山区垃圾车送爱心肉的事情出来之后,官方的通报里也有“不良影响”一说,那件事的结果是钢都花园管委会党委书记、管委会副主任两人被免职并立案审查,青山区党组成员、副区长、区指挥部市场供应保障组组长也被党纪立案审查。
另外一件事情,是《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陈栋栋发表了一篇《境外输入的都到武汉去!——这个建议该喷、该赞?》的报道,并在公众号上标注了“原创”。文章的内容很简单,作者引用了一名叫做“菩提树goan”、自称来自武汉的微博网友提出的应对境外输入的建议,具体如下:防止境外输入最好的办法就是都到武汉来,所有国际航班只直飞武汉,不要经过其他城市中转!理由是:1、武汉有方舱,刚好把“休舱”的硚口方仓用上,专门隔离入境人员,统一管理;2、武汉一定是全国最后解禁的,所以武汉不差这14天;3、如果他们都到武汉来了,全国除武汉的其他城市都可以正常的复工、生产、生活,这样快速恢复经济,可以减少更大的损失。文章的最后,记者加了一句“网上的诸位高人,您的意下如何?”,这篇报道就算完成了。
我特意去查了一下,《中国经济周刊》的官网上对其自身的介绍是:《中国经济周刊》是人民日报社主管主办的以政经为主的综合经济类杂志,是中央宣传主管部门指定的中央级重点媒体(中共中央宣传部指定的重点期刊、国务院新闻办确定的63家中央级重点媒体之一);全国两会指定上会的经济类期刊,是中国官方主流财经媒体。说实话,我看完之后下巴都要惊掉了,我们的所谓中央级重点媒体,中国官方主流财经媒体,居然会写出、发出这样的稿件。更为有趣的是,在我晚上9点半截图时,在该文已经放出来的留言里,点赞前十的有7条都表示“这个建议是可行的。不要有玻璃心,别想太多。这没有歧视,是全国一盘棋”“这个建议太棒了”“这是一个理性的善良的建议”“我赞同”“同意,这才是集中隔离,所有航班直达武汉”等等,只有3条表示武汉人民已经伤不起了,经济很困难,有点不公平等。
大家都知道,公众号的留言,不是你发了之后就能直接显示,都是需要后台的编辑主动选择,所以让你看到什么不看到什么,本身就有很强烈的主观色彩,绝非是系统随机客观生成。而通观《中国新闻周刊》陈记者的这篇文章,超过7成以上的留言都是表示赞成、支持、可以,只有极少数人在反对、质问。所以,我们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这个社会上有七成的人都良知泯灭、三观崩塌了,还是说主要是我们的陈记者、以及本文的责编郭芳、或者当晚公众号的值班编辑自己这样认为的。
我记得我之前写过一个叫做“北平哨声”的自媒体发的一篇《强烈建议:意大利、伊朗国际等航班直接飞抵武汉,进行隔离!》。此文作者后来删了文章,发了一篇《向广大武汉网友的致歉信》。当然,他的道歉信毫无诚意,甚至字里行间充满讽刺、阴阳怪气,还开了打赏功能“吃人血馒头”。究竟有多么无诚意呢,到我今天写这篇文章时,他的道歉文已经被自己主动删除了。自媒体为了流量,毫无底线和节操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一个官方媒体发出这样的稿件,还真是我自疫情发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我在网上搜了下,这名叫做陈栋栋的记者至少有十多年的媒体从业经历,按说在行业里也算是个老人了。他的官方主页的标签上写着“成为一名称职的记录者”,至少这一次,我觉得他对“称职”是有些误解的。根据六度空间理论,如果未来某一天有幸见到这位大记者,我一定要采访采访他,是什么样的心态和动力,驱使他在武汉疫情依旧严重、焦灼的当下,在官方的平台上发布了这样一篇有悖人伦常识、毫无人性、滥竽充数的稿件。
生而为人,劝你善良!
2020/03/16,照妖镜
拥有超长假期的不只是武汉、湖北人,全国各地的学生尤其大学生也是。因为大学生的流动会涉及到跨市、跨省的问题,我国目前有2900多所高等学校,4000多万的大学生,所以现在都是中小学尤其是初三高三的先开学,等到他们基本都开学,疫情控制、稳定住了才能轮到大学生。这不,中铁总这两天就发了消息,学生票寒假的乘车优惠时间已由12月1日至3月31日延长至5月31日,而暑假优惠时间是每年的6月1日至9月30日,首次实现了无缝衔接。
华山医院张文宏医生昨天下午在公众号上发文说:中国已经迈过至暗时刻。原本以为中国控制良好,世界也会同步控制,像新加坡、日本以及韩国等东亚国家都做的非常好。但是现在欧洲突然成为疫情的新中心,给我们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后续我国仍然面临较大的输入性风险。按照当前全球的抗疫情况,本场疫情在今年夏天结束基本已经不可能。如果意大利和伊朗的疫情继续向纵深演化,那么新冠的跨年度疫情风险越来越大。
武汉市今天新增确诊4例,累计已超过了5万人。全国现有确诊病例9898例,首次降到了1万以下。根据官方报道,我国31个省区直辖市及生产建设兵团截止15日24时累计确诊80860例。截止今早9点,除中国外全球的151个国家和地区累计确诊86485例,已经超过了中国的累计确诊总数。1与151当然不能直接对比,那么多国家和地区的病例也同样让人担心,尤其是当你看到塞尔维亚的总统,带着近乎哭腔的语气,向中国请求援助的时候。所以,现阶段的数据至少说明了一点,未来一段时间内,国内疫情防控的压力将由主要针对湖北尤其是武汉的“内防扩散、外防输出”,转而成为分散在全国各地尤其是设有国际机场和航班、口岸城市的“外防输入、内防扩散”。中央也已经提出要求,要制定方案组织援鄂医务人员分批撤离。4.26万名的医护人员中,上海医疗队在1月24日大年三十的晚上就出发到了武汉,2月7日国家又公布了“一省包一市”的方案,所以这些人中,时间最久的已经待了50多天。而当下,一方面武汉尤其是湖北各个地市州的情况基本上已经恢复正常,很多城市已经实现“零库存”;另一方面,防境外输入和防复工复产复学后的扩散都意味着必须要分散“火力”,因为每个城市都可能“着火”,而且我们还要支援其他国家。
自3月11日世卫宣布大流行以来,全国入境人员日均12万人次。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我们的同胞、亲人、兄弟姊妹。他们在1至2月份的时候关注着湖北、武汉发生的事情,为国内想方设法捐款捐物,鼓舞士气。如今国外疫情爆发,且各国的管控、救治措施,很显然不太能够为中国人所接受和理解,这是文化差异、政体差异、国家实力等综合决定的。有网友说,新冠疫情,国内是上半场,国外是下半场,华人华侨留学生等等,则有意无意地参加了全场,上半场是支援救助、关心关注,下半场是防控防御、自我保护。所以,此时此刻他们想要回国,作为一个身在武汉,且曾经亲耳听闻我的朋友在疫情初期在省外其他城市被各种歧视、阻拦的人,我是没有任何理由不欢迎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所有人面临的唯一的敌人都只有一个,就是新冠病毒,湖北人、武汉人不是,海外同胞不是,其他国家也不是。而且,一两个人的行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上升到整体,这是现代社会最起码的尝试。尤其对于道德修养而言,今天这个时代最大的困境,一是公德、私德不分,二是简单的二元对立、非黑即白。
国家统计局今天发布了数据,文章标题叫《1-2月份国民经济经受住了新冠肺炎疫情冲击》。数据显示,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下降13.5%,其中私营企业降幅最大为20.2%。服务业生产指数同比下降13.0%,仅电信、互联网软件行业好于总体水平,因为大家都不能出门嘛。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下降20.5%,其中餐饮43.1%,商品零售17.6%,粮油、食品、饮料及中西药品略有增长,网上零售降3%,实物商品增长3%。全国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33323亿元,同比下降24.5%,基础设施、制造业、房地产开发三大投资领域以及一二三产业无一幸免,只是谁比谁更惨的问题。全国商品房销售面积下降39.9%,销售额下降35.9%,虽然数据都不好看,但至少侧面反映了房价依旧坚挺,有价无市卖不掉,也没人能出门来买。全国居民消费价格同比上涨5.3%,上一次这么高还是2011年8月。食品烟酒上涨15.6%,其中粮食涨0.6%,鲜菜涨13.8%,猪肉涨125.6%,鲜果降5.3%。调查失业率有所上升,2月份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6.2%,作为对比,2019年全年各月都保持在5.0%-5.3%之间。货物进出口方面,同比下降9.6%,其中出口下降15.9%,进口下降2.4%,规上工业企业出口交货值同比下降19.1%,整体的进出口相抵后贸易逆差426亿元。
这就是我们1至2月份“经受住了冲击”的数据,文中还有基本平稳、降幅低于平均水平、走势分化、主要群体就业总体稳定、贸易结构继续优化等文字。2月初时,我就和朋友开玩笑说,随着疫情发展,压力会慢慢来倒统计局这边。显然,他们文字功底比社会上的很多人都要好。我虽然是个悲观主义者,但从内心上是赞成这样的处理方式的。无论个体还是组织,信心在任何时候都比黄金还要珍贵。只要数据层面实事求是,不虚构、不捏造,在措辞上适当地修饰一下,多加一些限定词,多从积极的层面去解读、引导,不仅无可厚非,反而有助于我们尽快走出困境。个人的发言可以喜怒随心,组织的发言却必须要考虑方方面面。现在的情况,既要在实际的行动层面采取有力的措施,也需要在心理的层面守住基本的防线,避免出现次生灾害、恐慌性踩踏事件。
今天抽空看了《南方都市报》“最美逆行者”项目前两天给钟南山院士做的采访。他在里面也说到了一点:我关于学习的最大体会就是,要学好基本功。而在基本功里,学好语文最关键。学好了语文才懂得如何对事情进行分析、总结、综合。我自己每天写写看看,在各种真真假假的信息里,各种带着不同立场、情绪的文字里,也越发觉得梳理文本、分析事件的重要性。当然,我也明显能感觉到,无论是正面的或者负面的消息,很多人都不能正确地区分对待。至于更加细碎的数据以及更加宏观的趋势,大部分要么基本看不懂,要么压根就不关心。可是,无论是看不懂的还是不关心的,都躲不开这些事情对我们工作生活可能的影响。尤其是如今疫情已经渐近尾声,更应该把关注点和心思都放在经济上,想清楚、搞明白自己所在的行业、企业及职业,避免成为整个大环境的经济损失、震荡里的一部分。
所以就当下的数据及情况而言,一季度,我们闭着眼睛都知道已经丢掉了、失守了;二季度,一要看经济主体,二要看对冲政策,三要看国际形势,但是肯定是在一季度的基础上的触底反弹,至于能不能达到正常水平,恐怕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不过即使达不到,也不至于比一季度更糟糕,无非是回血多少、恢复快慢的问题。而如果真的全球疫情如张文宏医生等专家预测分析的一样,需要持续到6月底甚至整个夏季,那就不是全年国内的经济增速降0.5或者1个点的问题了。毕竟,这些天随着疫情蔓延,国际经济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好。一边是中国的央行从今天起开始定向降准,释放长期资金5500亿元,支持实体经济,发展普惠金融;美联储也突然宣布降息至零,并推出了7000亿美元的大规模量化宽松计划。另一边,全球的石油、股票、债券、期货、货币、黄金市场最近一两个礼拜以来都是一片痛哭哀嚎,无数孤魂野鬼。
就像《环球时报》今天的那篇文章所说一样,疫情是一面照妖镜。而且它不仅让我们看到了有关医院、卫健委、红十字会、权力机关的事情,也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实力、这个民族的文明程度、某些个人的真实面貌,以及深藏在背后的亟需提升的治理能力与亟需改革的治理体系。我们无法用肉眼看见病毒,但是在无数个突发事件的背后,所有曾经我们欠下的账、我们存在的漏洞、我们撒过的谎全都暴露无遗、无处可逃,并让我们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疫情发生以来,因为靠近华南海鲜市场、医护人员率先公布疫情、防护物资短缺告急却又拒绝捐赠、多位医生相继牺牲及数百名医护人员感染,武汉市中心医院这家有着140年历史的医院一直处在舆论漩涡。《中国新闻周刊》的《亲历者讲述:武汉市中心医院医护人员被感染始末》、《财新》的《李文亮所在医院为何医护人员伤亡惨重?》、澎湃新闻的《一家“遍体鳞伤”的武汉三甲医院》、《人物》的《艾芬:发哨子的人》、《南方周末》的《四人殉职,四人濒危——武汉中心医院“至暗时刻”》,以及今天《环球时报》发的《武汉市中心医院医护人员吐真情:疫情是面照妖镜》,已经有无数篇稿子都对准了这家医院。
《环球》的文章中,一名化名刘洁的医护人员说:疫情防控带给我们无限的伤痛,也带给我们无尽的思考,我有时会想,这场疫情也许也是件好事,它让那些一身官僚主义,形式主义风气的人暴露出来了,我必须要说,疫情是面照妖镜。这一次疫情颠覆了我们很多人的人生观和从业观,逝去的同事,无助的病人,怀揣一颗医者仁心,却一次次被现实浇凉。对医护而言,似乎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但我们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我们经历了世间冷暖,见证了城市复苏,有些热爱你只有撑过黑暗,见到曙光,才能更加深刻的体会到。
是债就一定要还,是命就一定得偿。必须得说,无论是中心医院还是整个事件,真相都在逐渐靠近,我想,子弹也用不了多久就会飞向它的目标。至少,我心里还存着一点点奢望,我相信这笔账只是暂时记下了,但一定不会一直拖欠着。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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