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中杂记（五）

作者：张凤篪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七零年岁次庚子二月初七日壬寅

          耶稣2020年2月29日

2020/02/07，悼

我动笔的时候是2020年2月7日，庚子鼠年正月十四，晚上6：53分。

此刻，我依然不能平复心情，因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一个武汉大学的校友师兄，一个中国共产党党员，一个因为说了几句真话被训诫的人，一个也会为柴米油盐困扰的人，一个全中国数亿人从昨晚开始就在念叨的人，一个如今被唤作英雄的人，一个真实的普通人。

昨天写文章的时候，我没看手机。文章刚一发布，消息就扑面而来。接下来，我见证了这十多天以来最魔幻的一幕。

我平常不太喜欢看小说、电影、电视，我总觉得生活远比那些要精彩、多元、复杂。我也在这些天里，一次又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魔幻现实主义”，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的骚操作。可是，这一次，我感觉我的想象力还是太贫瘠了。

从昨晚十点至今天凌晨五点，我看着微博、微信上，一条又一条难辨真假的信息依次传来，看到微博话题热爆然后又被瞬间撤掉，看到只有蓝V才能发表评论，看到各种所谓的内部消息和阴谋论，看到内外截然相反的事实，看到大家悲伤愤怒、满怀希望，然后又伤心难过、不知所措，甚至心如死灰、三观崩塌。

悲伤吗？愤怒吗？难过吗？心酸吗？委屈吗？不甘吗？恐惧吗？都有，却又都不是。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我们每一个人，巨大的悲怆渗透进我们的每一寸肌肤，在信息的洪流里，在无边的苍穹下，在沈默的夜色中。

斯人已逝，木已成舟，经过24小时的发酵，很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当我坐下来，想要写点什么来悼念或者纪念时，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是我的朋友李文龙兄发表的一段评论，我很认同他的观点：

今夜，大家都是凶手，杀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一个普通医生，为了家人好友的安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被训诫，然后被捧为吹哨人，捧为言论自由的代言人，此后生死便由不得他。

死讯传来，民怨沸腾，传出还在抢救的消息，化民众悲愤为希望。

但今夜没有奇迹，只有卑劣的伎俩，只有自媒体的狂欢，只有沸腾的民怨。

我们都是凶手，让一个心脏停跳的人，又重新上了手术台，电击、注射、插管。

这场闹剧背后，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都沾满了献血，包括你我。

这些天，所有中国人的情绪都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关于瑞德西韦的新闻如此，李文亮医生的生死亦如此。大家接受不了任何坏消息，又期盼着所有好消息。于是乎，感情代替了理性，冲动干翻了平静，我们只愿意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消息，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大家引用柏拉图、苏格拉底、海明威、约翰多恩、索尔仁尼琴、哈耶克、加缪、希波克拉底、弗朗茨霍基亚克、里尔克、乔姆斯基、狄更斯、马丁尼莫拉、福柯、塔勒布，引用鲁迅、臧克家、巴金、梁漱溟、芒克、毛泽东、习仲勋。我们的朋友圈被各种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政治家的言论覆盖，因为这是我们面对死亡和恐惧，我们作为一个还有一点点良知的人，还有些恻隐之心的人，所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

一个医生，一个朋友，一个父亲，仅仅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却被盖上了污名，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可以将他视为英雄，但他真的更像一个普通人，像极了在生活中苟延残喘、苦中作乐、努力拼搏、心怀希望的我们。

所以，我们的哀伤与愤怒，我们的恐惧与期待，不只是在纪念一位亡人，更是在凭吊可怜、可悲甚至可恶的自己。

今天，我遇到了几个不知道怎么去回答的问题，我的一个学生问我：

因为李医生的事，我和我同学情绪都挺低落。昨天有个同学发了《黄金时代》那段“我真希望他们得到延长生命的机会，继续活下去。我自己也再不想掏出肠子挂在别人脖子上”，让人看得难受。当年看书的时候，其实没特别的感受。现在再一看，会想掉眼泪。

我其实是挺佛系的人，对生老病死看得比较淡漠。但是这件事，真的让我难受。一个正直的小人物，真的会变成悲剧吗？师傅，是不是真的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补桥无尸骸？

我的另一个学生问我：与其批评，不如建设。长老的话我还记得，但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建设者们如果不记得了呢？

我在知乎上还看到了一个问题：假如你以后有了小孩，是教他善良，还是让他变得现实？

我想说：人人皆为蚍蜉，平凡人生才最可贵。村上春树说过：平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经历过奋斗便甘于平庸，最后一生碌碌无为，还安慰自己平凡可贵。我记得，大学时代，我用的时间最长的QQ签名是：誉满天下者难免谤满天下，心存公道者自然公道存心。工作之后，我将签名档改成了“舍我十年风流日，激扬文字笑诸侯”。去年，因为遭遇诸多变故，生活之种种艰辛失控备尝，我将微信签名改成了“坦然的与世界格格不入，不以为耻也不以为荣”。

我们当然可以做个凡人，即使衣食无着，即使风餐露宿，即使一无所成。今天的社会，人人都在追求成功，财富永远不够，房子永远太小，地位永远太低，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往上爬，想要成为人上人，跻身上流社会，过上精致生活，享受优质教育，渴望老有所养。殊不知，大梦终究空，富贵皆浮云，只要不伤天，不害理，不损人，不碍事，平凡过一生，没什么不好。

我想说：至少你要努力，成为周围人的英雄。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英雄，那些奋战在一线的护士和医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孩子和朋友；那些在遭遇地震、火灾、车祸时竭尽全力保护子女的父母，也不过是芸芸众生。我们接受平凡，但不接受平庸。我们可能还没有能力或者机会改变世界，但至少可以改变自己的周围。我很喜欢《那些年》里的一句台词：我想要这个世界，因为我的存在，而有一点点不一样。

就让这一点点不一样，先从身边的人开始吧。虽然，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可是我们还有爱人、父母、子女、朋友。中国传统文化讲究修齐治平之道，历史上，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治国平天下，但每个人都要修身、齐家。对自己的父母好一些，多些问候和陪伴，少些不耐烦和不客气。他们很不容易，时代的列车大概率会把他们抛弃，如果你也放弃了，他们将彻底孤独。对自己的爱人好一点，人生在世，父母会先我们而去，假若有子女，也会在成年后离开，只有你的另一半，与你萍水相逢，相知相恋，然后相濡以沫，共度余生。生活中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一人即众人，今时即今生。

我想说：无论何种处境，永远不要丢掉初心。人生的荒诞诡谲之处就在于，当你屁股坐的位置不同时，你对同一件事情的看法可能完全相反。我之前跟学生讲课时反复告诫他们，你今天愤愤不平地在网络上当键盘侠，恐怕只是因为你还不是被喷的对象。你骂贪官污吏，骂政府无能，骂政策不公，骂奸商横行，骂老板剥削，骂客户放肆，骂世道黑暗，你的所有愤怒与正义，很多时候往往只是因为你自己不是获利的一方。

近些年，各地都在组织“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是激励一代代中国共产党人前赴后继、英勇奋斗的根本动力。对于个体而言，我们也必须清楚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尤其是，当你努力往上爬，并最终手握权利，进出尊贵，财富傍身时。人生最可怕的是，历经艰难险阻，看似功成名就，实际上不过是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我想说：建设比批评重要，解决比解释重要。抱怨可以舒缓我们的情绪，但没有办法推动社会的进步。这个社会的病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愿意去做一点改变，甚至因为抱怨，因为不满，因为委屈，因为失望而刻意回避、主动放弃。尊重常识，捍卫自由，积德行善，关爱他人，这每一件小事情，都需要我们每一个人参与其中。

人是社会的细胞，因而这个社会的弊病，也有每个人的责任。范仲淹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顾炎武讲：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而矣。正如毛泽东在1935年长征途中亲笔写下的《行军告示》所言：我们必须准备走大路、小路、直路和弯路。走过白天是黑夜路，走过黑夜是白天路，走过天涯还有路！走上坡路、下坡路、岔路和斜路，还要准备走绝路，走完绝路，我们再赶路！我们必须准备走绝路，走完绝路，再赶路!

我想说：最好的纪念，是从根本上杜绝悲剧。今天的我们是幸运的，我们有敢讲真话的八君子，有尊重科学实事求是的钟南山、李兰娟、陈微、王辰院士，有义无反顾奔赴前线的数万名医护人员，有来自于全国各省市的捐款捐物，有远胜过去的医疗技术。可是，我们本可以与自然界的动物和平相处，我们本来不需要有人成为逆行者，我们本可以早做决断多做准备，我们本应该高效运转科学分工。那些死亡的人，无论医生或者平民，他们的血与泪，只有变成推动变革的力量才有意义。因为，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距离现代化还很远……

我们国家从1989年就制定实施了《野生动物保护法》，可是因为配套规定缺乏，驯养繁殖失控，检查执法力度不够，各种野生动物被捕猎、猎杀、食用的新闻层出不穷，屡禁不止。我们自2016年9月1日起施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但是在这次事件中，湖北省红十字会、湖北省慈善总会、武汉市红十字会的表现尤其令人诟病与疑惑，各种负面新闻层出不穷。与之相反的则是，很多依法依规注册运营的慈善公益组织却被层层设卡、举步维艰。我国在一年前就宣布建成了全球规模最大、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传染病疫情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网络直报系统，可是依然让疫情肆意扩散和蔓延。

我想说：保持理性与平和，去观察这个社会。这一次的事件，已经不只是一次公共卫生危机。它给我们每个人都提供了一次思考的机会，一扇观察的窗口。中国这趟车，你已经买到了票，它也将继续前进。所以，去仔细地感受、观察、分析，用你的良知、理性与智慧。

过去，交通、通讯都极为不发达，物资与信息的传递经常被滞后、出错，诸葛亮隐居山中写出《隆中对》的故事，被视为神人一般的存在。但是今天，我们有微博、微信、今日头条、抖音、快手、百度，还有各种电视媒体和视频平台，足不出户、一机在手就可以知晓天下大事。这些事里，包含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有真相也有谎言，有善良也有虚伪。这每一个故事，无论真假，无论悲喜，都是我们去透视观察社会的一扇窗口，是我们直抵人心人性深处的一条通道。所以，不要置于围观、转发、点赞，也不要至于感动、愤怒、悲伤。我们应该学会，也必须学会，在这一件件事情的背后，在这群魔乱舞的时期，去读懂人性、看透时代，并依旧对人世间充满热情。

中国大地上的事情是无穷无尽的，不要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要执着……

2020/02/08，共结来缘

今天是上元节，新年第一个满月之夜。

经过了这么多天，虽然数字还在不断增长，但一切都在慢慢变得有序。我们国家“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体制优势也已经开始凸显。昨天，卫健委宣布，将建立16个省支援武汉以外地市的一一对口支援关系，以一省包一市的方式，全力支持湖北省加强病人的救治工作，维护好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

网上公布的一对一的名单是：河南-随州、陕西-十堰、河北-襄阳、江苏-孝感、山东-黄冈、广东-鄂州、安徽-黄石、江西-咸宁、湖南-荆州、重庆-宜昌、浙江-荆门、贵州-恩施、天津-神农架、北京-潜江、上海-天门、四川-仙桃。

关于此事的段子也已经出来，比如：河南与随州叫“随豫而安”，陕西与十堰是“毫无闪失”，安徽与黄石乃“皖如磐石，共创徽黄”。有网友调侃道：妈生的孩子多，关键时刻就发挥作用了，央妈这是要求全家当“扶弟魔”。还有人说，等疫情结束，希望黄冈能把山东百万考生的黄冈密卷包了……

想一想，上一次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对口支援帮扶，还是2008年的512汶川大地震。当时的政策是“一省帮一重灾县”，要求国内19个省市以不低于1%的财力对口支援重灾县市三年。

说起来，人类历史上太平的日子真的不多。复旦大学葛剑雄教授的研究表明：如果以历史上中国最大的疆域为范围，统一的时间为81年。如果把基本恢复前代疆域、维持中原地区的和平安定作为标准，统一的时间是950年。也有学者做过统计，在我们两千多年的历史上，有文字史料记载的各种自然灾害共发生过5000多次，平均每年近3次，抛开水灾、旱灾、蝗灾、地震等，各种范围较广、灾情较重的瘟疫便有500次。此外，中国历史上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打仗。

多难是否兴邦不好说，但我们自古以来就崇尚安定、和谐。什么叫和谐，人人有口饭吃，个个都可说话。《礼记·礼运大同篇》里的描述是：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所以，人民一直都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人类命运共同体也不只是新时代的新口号。

《礼记》所述的“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尚书》倡导的“协和万邦，万国咸宁”，《论语》中的“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孟子·滕文公》的“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都是对于人类命运休戚与共、唇齿相依的生动描述。

中华民族，一直是一个心怀天下、关爱他人、利用厚生的群体。为什么“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同理心和同情心。孟子说：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汉书·平帝纪》记载：“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宋徽宗崇仁年间，政府颁令“凡户数达到千户以上的城寨，均要设立安济坊，凡境内有病卧无依之人，均可送入安济坊收治。”清康熙十八年七月，北京地震，朝廷下令，“两邻十家户，有互相存恤之义，可协助修理”。

1968年12月，毛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这场始于五十年代，持续二十余年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为广大农村地区带去了超过1600多万人口，让中国的现代文明、现代技术深入到了乡村，也推动了农村地区的教育普及、文化更新。

1986年7月，《国务院关于促进科技人员合理流动的通知》出台，鼓励科技人员到边远地区工作，边远省、自治区可以在国家规定的政策范围内给予一定优惠待遇。自此以后30余年，援疆、援藏、支边的工作一直在持续进行。大量的优秀人才进入这些地区，为当地带来了先进的技术、管理、资金、文化，输血又造血。

2001年5月，教育部“对口支援西部地区高等学校计划”正式启动。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高校对被指定的支援高校采取一对一援助和全方位合作。这项政策实施至今，已经覆盖了西藏、新疆、青海、甘肃、内蒙古、陕西、宁夏、贵州、云南、广西、四川、海南、辽宁、江西等全国60余所高校。

新中国刚成立时，我们还需要靠苏联老大哥的援助，在156工程的推动下，奠定新中国的工业基础。而过去的70年，我们已经累计向近170个国家和国际组织提供援助资金4000多亿元，实施各类援外项目5000多个，派遣60多万援助人员，为发展中国家培训各类人员1200多万人次，为120多个发展中国家落实千年发展目标提供帮助。

基础设施建设、抗震防疫救灾、教育医疗帮扶、财政转移支付……正如邓小平同志所说：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比较，它的优越性就在于能够做到全国一盘棋，集中力量，保证重点。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一省一市，共结来缘。

2020/02/09，屋里有粮

今天，小区发了新的《告居民书》，每户三天只允许一位居民外出采购生活保障用品。凡是开出本小区的普通私家车辆，一律不得返回小区。外地返汉居民需自行备足14天生活所需物资，居家隔离14天无事后方可按管理规定外出。

前几天开始，社区居委会联系了附近的商超，每天上午11点送菜到小区门口。品种有大白菜、小白菜、菜苔、土豆、胡萝卜等，全是一元一斤的爱心菜，分为3斤和5斤装两种规格，只需要到门口扫码付款，免去了去超市的辛苦，也减少了接触与逗留的风险。

昨天，居委会还发了盖章的通报，我所在的小区目前尚未发现确诊病例，但有2例疑似和1例密切接触者，疑似已经入院治疗，密切接触者也已居家隔离14天，目前无任何症状。

除此之外，物业每天组织人员进行公共区域消毒，并要求所有人主动在群内上报体温(不上报的会派人穿防护服上门测)。我问了几个武汉的朋友，似乎我这个破旧偏僻、之前不是停电就是停水的小区，这一次的各种管控及服务保障都属于市内领先水平。

说实话，目前在武汉，老百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保障工作做得挺好，很多蔬菜商品的价格甚至远低于市场价。只是，病毒也很狡猾，各种新病例的发现、新传播途径的确认，让大家依然只能主动禁足。

今天网上看到一个说法，同样是不能出门，武汉和其他地方还是有区别。大家困在家里可以打牌看电视，想着办法找乐子。我们每天都在担心害怕，只能不停地刷新闻。这就像笼子里的一群鸡，餐馆老板每天都要抓几只出去宰了吃。什么时候抓不知道，抓几只也不知道，抓哪几只不知道，抓出去是不是被吃了也不知道。想逃跑没门，侥幸突破万难逃出去了也没人敢收留，流落荒野也不知道能去哪里。我们的心情、状态，就是笼子里那些还剩下的鸡……

说实话，我们这代人，确实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好日子过惯了，既没有经历过大的考验，似乎也不太具备应付的能力。

我的父母都是六十年代出生，我的大伯姑妈要稍微大一些，当年自然灾害，他们也是吃过树皮、啃过野菜的人。西北地区本来落后，那些年国家经济也差，买米买面买油买糖，都要凭票购买，限量供应。年三十的晚上，一盘炒土豆丝就是饕餮大餐。

当然，我一直不太喜欢老一辈人拿艰苦岁月来鼓励甚至教育年轻人。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让下一辈人过上好日子么？所以，凡事只要在适度的范围内，不违背公序良俗，不损害他人利益，年长者一定要学会容忍、理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不要指望年轻人可以忆苦思甜，革命传统主义教育对他们没用的，勤俭节约、爱惜粮食当然是美德，但何谓“节约”、何谓“爱惜”的标准该变一变了。

我也经常和做企业的朋友讲，别扯什么艰苦奋斗、吃苦耐劳、先苦后甜，与公司同呼吸共命运之类的话。爱画大饼的和爱讲道理的老板，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不是蠢，就是坏。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年轻人到企业来上班，不是为了与你同甘共苦，听你谈论令人窒息的梦想的。那是你的梦想，他们的梦想是不上班，是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旅游出国休假勤，老板说话不用听，金融风暴不担心，股票分红发不停，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你看，你一个都满足不了嘛！

当然了，这一次的考验和过往还是有些区别。建国之后前三十年的苦难自不消说。就说80、90、00后有些印象的，87年的大兴安岭特大火灾、98年的长江流域特大洪水、03年的非典、08年的南方雪灾和汶川大地震、10年的玉树地震、13年的禽流感，其实影响范围都很有限。

自然灾害无论多么严重，多半具有瞬时性、区域性的特点，地震就是几十秒几分钟的事情，火灾、水灾、雪灾也只是在局部范围内。即使是2003年非典肆虐，也主要是广东和北京。非典的确诊人数、死亡人数，也远比这次要少。而这次，一是全国各地均有病例，二是全都采取了最严格的管控措施。

灾难，是大自然对人类的一次提醒。全民族静下来，则是一个国家深度思考的开始。你可以思考制度、哲学、文化等关乎全人类的宏大议题，也可以思考下自己的工作能力、生活状态、职业规划，自己可能因此受到的影响等微观话题。

我就得出了一些经验教训，比如说新的一年要更加努力地工作，而且要多接一些客户和项目，比如说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消费，重视理财与学习。而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每次出门购物时一定要多囤一些物资，主食、菜品、调料、零食等一样都不能少，确保出去一次，可以管用半月。

我数了一下，家里还有库存的白酒共计26瓶，茅台、五粮液、洋河、汾酒、文君、厚工坊、孔府家、习酒、毛铺紫荞、毛铺黑荞、燃点、执念、茗酿，储量充足，香型齐全，高中低档均有。若再加上一大坛及几支小酒，差不多有30斤。

对了，红酒葡萄酒之类的还有9瓶，啤酒也还有9罐。

智商在线，心就不慌。

屋里有粮，地老天荒。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