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扣扣案，你凭什么说尘埃落定？你考虑过尘埃的感受吗？

作者：许石林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原载于 “许石林”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零年岁次己亥六月廿一日辛酉

          耶稣2019年7月23日

其实，不文学、不煽情的辩词才是不合格的

对张扣扣案，我最反感的，就是法律界的所谓专家一个一个的说什么“尘埃落定”四个字，尤其是某大媒体的一篇目的在于止息舆论的评论，开头就气势汹汹，一贯的粗鲁、傲慢与骄横，议论不到一半，用了几次“尘埃落定”。

可笑！你急于让尘埃落定，你考虑过尘埃的感受吗？你做得了尘埃的主吗？

什么是尘埃落定？还是那句话，你以为张扣扣被执行了死刑就是尘埃落定？那“国家赔偿”怎么说？聂树斌的案子什么时候尘埃落定的？

此前写了两篇文字，议论张扣扣案，一为《你死我活，文学什么时候成了法律的敌人？》二是《杀人偿命，用得你着废话连篇吗？装什么满腹经纶呢？》

写完这两篇，我以为不会再有话说了——“言而当，知也；默而当，知也。”因此，也不打算再看别人关于此案的文字了。可是，不断有人给我推荐、链接新的东西，看不看的，也会瞄一两眼。等看多了专家们一个个急吼吼地宣布“尘埃落定”，于是决定有想法就继续写，就不让你“尘埃落定”，偏不让你有志者事竟成。

今后，关于张扣扣案，辩词和其他文字解释，我只看邓律师的。别人的我不信。也没必要看。

很多人给我转发评论这个案件的各种文字，包括北大苏力的，我都没看完，不好看就没必要看完，他们的道理讲不好，文采也不好。我一直认为，尤其是法律专业的，文采若不好，其人多数内心偏枯不丰沛，机械死板，做事为文，鲜与善与美有关，若司法判案，也少有仁心。

我越来越觉得，只有邓律师的辩词才是最好的辩词，甚至应该成为一个标准：那些偏枯机械者不是说邓律师的辩词太文学、太煽情吗？其实，不文学、不煽情的辩词才是不合格的。文学即人学，为人辩护，怎能与人学为敌？人之所以为人，尤其是发育正常、成长健康、生命丰沛，所受的教育必然也是“兴于诗”式教育，就应该动之以情，以壮词感激之，发现其天良，怎么能排斥煽情呢？你还要多么冷漠无情啊？

所以说，不文学、不煽情的辩词才是不合格的。这一点我更明确了。

有人说，邓律师的辩词没起作用。

“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

正如苏东坡感叹韩文公：“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镈、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

因此，邓律师之词，不被当今没文化的法律机器人接受，太正常了。

一个凶杀案，貌似人人都能掺和、能讨论，看上去人人都能从中找出东西，好像道理明摆着似的。其实，真能从这个案子中看出东西，或者说真正有能力参与讨论的，其人气格必须高，而卑下者纭纭嚣嚣，皆自误误人而已。

一般人，面对这种案件，你没必要把你的恐惧、妄猜、假设和囊怂当作你的思考。

我主张宽宥张扣扣，并非认为他家人好得不得了，也不认为他母亲没有过错等等。

我一个朋友说：“支持判死的人，说的都是事实，也在理。但是张母的坏，不影响张扣扣的孝。为人子，复母仇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便在法律上站不住脚。张扣扣这事，已经不是王张两家本身的是非对错了。而是对孝子复仇这种价值观有意无意的回归。这个社会意义远大于法理审核，也不应该用具体的法条或事实来抹灭之。我强调的是，社会意义大于事实真相。张扣扣本身如何，并不重要。但一种价值观的恢复和认同，必须有个具体的承载对象，这个很重要。公正审判一案而导致人心大坏，这就是错的。枉法纵放一人而引发风俗归厚，这就是正确的。我对张案的基本观点。”

这也是我的观点。

有人说：案子发生在你老家陕西，你的评论是不是激切了？

是的，本来我的老家能干一件多么漂亮的事儿，我着急，就跟盼着老家的球队能进球一样，可是，谁知道他们非常正确地踢偏了。

真让人沮丧，真让尘埃不甘心落定。

2019年7月23日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