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晋”卦随感

作者：孙铁骑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十一月初七日丁卯

            耶稣2015年12月17日

《大学》开篇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大学之道全在“明明德”一句，将大人已明之德再明之于天下，是为“明明德”。而《大学》之“明明德”，以诚意为宗，以修身为本，通过“致知在格物”而实现“物格、知至、意诚、心正、身修、国治、天下平”之现实愿景。而“晋”卦，则将此愿景集中于君子一己之身，不外展为家、国、天下之事，只示人以如何自昭其明德之卦也，实乃大学之道之核心维度也。故《彖》言“晋，进也”，言君子修身以日进其德也。

君子修身以进德，非俗情所言做一好人而已，实乃对君子自身生命之滋养与蕴育，实乃真正之“为己之学”，而非孔子所斥之“为人之学”。因只有日进其德，方能尽性知命，得自我生命之圆满，此方为人生之最大福报，非外在得失所能比拟。故卦辞以“康侯之赐”喻之：“晋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彖》则以卦之象、理释之：“明出地上，顺而丽乎大明，柔进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

君子自昭其明德，尽自己之性，至自己之命，本非外求也。但于红尘之中，不为流俗之事，必有不识时务之困难，必有异类小人之羁绊，必有俗众不解之误会。但君子“为己”，独行其志，自然不以他人之是非以代己意；尘情看破，自然宽己以待人，心广体胖而终无尤。故初爻言“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释之以“晋如摧如，独行正也；裕无咎，未受命也”。

道言：“始于有作人不识，及至无为众始知。”儒欲世人皆能成圣，道欲群生皆能成仙，释欲众生皆成佛，同样一种悲天悯人之情怀。然流俗众生何以不知圣人仙佛之苦心？皆在于不解性命之情也。故儒者入世担当，怀悲悯之心，贞正自守，独行其正，自昭明德，先受其福，以己身示范，以教化众生，此为儒教之本义也。故二爻言“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生母”，释之以“受兹介福，以中正也”。

而俗众之志，皆重外而轻内，只知有外时空之物欲追求，而不知有内时空性命之正。故芸芸众生只能在外时空之无情流变中承受患得患失之苦，却不能享受到内时空生命自在之喜乐。故三爻言“众允，悔亡”，释之以“众允之志，上行也”，损道上行，益道下行，俗众之所志，实乃生命之损道也。

俗众所乐，皆为外在功利，与性命之本无涉，唯利是图，而不虑是否德配其位，当得与否。多少小人因德不配位，却不知自修，不思悔改，而身罹灾怏。故四爻以鼫鼠喻之：“晋如鼫鼠，贞厉”，释之以“鼫鼠贞厉，位不当也”。

而君子自昭其明德，内时空之事也，生命修炼之事也，尽性至命之事也，不受外在得失之影响，自修而自得之，故能吉无不利也。故五爻言“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释之以“失得勿恤，往有庆也”。得失皆为外来，由外时空而入内时空，自然无失而无悔。而由内时空之生命修炼，而得生命之圆满，自然吉无不利而大有庆也。

然君子自昭明德，却不能使众生皆得感通而完成“明明德于天下”之使命也。世间总有不可教之人，如孔子言“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亦总有大道不行，邪道猖獗之时，如夏桀、商纣之时也。故以有道伐无道，以有德伐无德，就为明德君子之职责也，如汤武革命，孔子杀少正卯之事也。但以道观之，此为以人替天行道之事，而非生生大化之自然大道流行也，仍非大道之光明景象也。故上爻先言“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又言“无咎，贞吝”，释之以“维用伐邑，道未光也”。

“晋”卦上离下坤，明出地上之象也。大地厚德载物，万物明丽光辉而生生不息。君子观之而思修身养性，以一己之德性光辉彰显与感召人性之美好与崇高。故《象》言“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