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梧】反「客」为主,归「隐」而显:电影《刺客聂隐娘》观后感

栏目:散思随札
发布时间:2015-09-09 14: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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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梧

作者简介:林安梧,男,西历一九五七年生于台湾台中,祖籍福建省漳州,台湾大学首位哲学博士。曾任台湾清华大学、台湾师范大学教授,台湾慈济大学人文社会学院院长,《鹅湖》社主编、社长,现任山东大学易学与中国古代哲学研究中心特聘教授,台湾元亨书院创院山长,山东尼山圣源书院副院长。著有《王船山人性史哲学之研究》《中国宗教与意义治疗》《儒学革命:从“新儒学”到“后新儒学”》《儒学与中国传统社会之哲学省察》《人文学方法论﹕诠释的存有学探源》《当儒家走进民主社会:林安梧论公民儒学》等。

  

 

 

反「客」为主,归「隐」而显:电影《刺客聂隐娘》观后感

作者:林安梧(慈济大学宗教与人文研究所教授兼所长)

来源:作者授权   首发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七月廿七日戊子

           耶稣2015年9月9日

 

  

 

看了《刺客聂隐娘》一片,大器、浑厚、温润、画面颇美,是意象式的叙述,点示出了隐娘之隐,摄之于根源,再由根源而发,归隐而显,刺无刺、客非客,回到天地人间,原是赤子婴儿。他用的是「意境图象叙事法」,取待了「情节逻辑描写法」,有把唐代的丰姿风韵表现了出来。透显了世俗恩仇与归根复命的对比张力,终而回到真朴本心。这是反「客」为主,归「隐」而显。

 

这剧用了很多文言古语,当是唐代者,却也让你适应的自然。他的办法是,不是用脑袋去想的意义,而是用心灵去体会的意韵。中国古语的特点是意象式的表达,而不是命题式的逻辑,他用的是图象的文字,不是拼音的文字。拼音的文字是用符号去记录语言,是话语中心的。图象的文字是贴紧存在,以意境、意象、象征来表意的,这是非话语中心的,是存在源头的。

 

画面多以意象处理、大器磅礡,色彩纷陈,有天地、有江海、有丛山、有峻岭、有草原,有华丽的宫殿,有巍峨的高山,有宽广的草原,有蜿蜒的江流,有隐蔽的森林,有难行的山径;夹杂着马匹的奔驰,驿队的来往,这里隐含朝野的对抗,人性的纠绞,疑似杀气,却有生机。这剧用的是大块的意境对比与连结,他不是以前电影一般用的「故事情节的话语逻辑」,而是「图象串组的意象逻辑」。隐隐匿匿、摄成丛结,难以了知;然而一旦揭去,却正是明明白白、柔柔软软,当下可证。

 

以前一谈起电影总会有「剧情离奇」、「剧力万钧」,这些语汇,这说的是经由「故事情节的话语逻辑」去彰显万钧般的感人力量。《刺客聂隐娘》,这剧却行得不是这道,他行得是一条「归隐而显」的道路。这道路用的是意象、意境、情境、心境,这不是话语中心的逻辑,这是回到存在本身的。

 

「聂隐娘」与其说是「具体」的人名,毋宁说是「意象」的寓义。「聂」者,古音与「摄」同,「摄」而聚之也,聚之而蔽之,蔽之而「隐」也。「隐」者,隐蔽也,隐匿也,隐隐不可言、不可道,而若婴儿之本源也。「娘」者,女也,母也,阴柔而生生也。

 

当「刺客」反「客」为主时,就启动了内在生命的根源,那是「同体大悲」、「一体之仁」的内在动能。这动能是归根复命的,是追本溯源的,是回到天地之根的,他就具有了赤子之心,他就像婴儿般的柔软,这时「刺」就没了「刺」,「客」就成了「主」。人就回到了人,人经由「自觉」的归返,而回到了自然,融通于天地,讲信修义,原是天性的柔软、自然的恩慈。

 

好个侯孝贤,好个聂隐娘,这是深涵着中国文化意韵的电影,有着宋明意韵、有着汉唐遗风,是华夏文化迈向廿一世纪的表征。

 

《刺客聂隐娘》,「刺」无刺、「客」非客,「聂」之为「隐」,隐而蔽之,蔽而揭之,揭而显之。这「娘」子只是个娘子。人间的娘子、自然的娘子。没什么!

 

──乙未之秋九月九日之晨,写于太平洋之滨

 

责任编辑:葛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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