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楚】文革上演,台湾之殇——写在钱穆先生120周年诞辰之际

栏目:中国统一暨台湾、香港问题、快评热议
发布时间:2015-08-09 07:07:24
标签:台湾问题
济楚

作者简介:济楚,女,西历一九八六年生,湖北襄阳人,复旦大学哲学博士。主要研究宋明理学、历史哲学。


文革上演,台湾之殇

——写在钱穆先生120周年诞辰之际

作者:济楚(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生)

来源:作者授权 首发

时间:西历2015年8月8日


     2015年7月30日,是被称作20世纪最后一位通儒的国学大师钱穆先生120周年诞辰,大陆方面的媒体和学届自发进行了追思纪念活动,凤凰网、光明网,腾讯网、搜狐网、澎湃新闻等主流媒体以及 都做了专题纪念活动,而常州市(钱先生是无锡人,无锡清末时属常州府)则举行了纪念钱穆诞辰120周年的学术论坛,甚至出版其全集的九州出版社,还有几家网上书店也在当天针对钱先生的著作优惠出售,以此缅怀这位巨人。

     

     这个一生守护中华文化、在两岸三地孜孜不倦教书育人近八十年,生后留下1700多万高质量著作的文化巨匠,正在大陆被越来越多的人记起与崇仰。而对岸的台湾,则显得静悄悄的,兴许台湾的学术届还不会完全忘记钱先生,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钱穆先生其人其书,包括他所终身为之护命的中华文化,在台湾社会整体已显得很落漠,并且会越来越落漠。而这一点儿,钱先生晚年或许便已侦知,因为如果不是被陈水扁等民进党人煎逼而被迫迁出已然住了二十多年的家(即素书楼),钱先生也不会在三个月后便含愤离世!


 


     钱穆先生是在大陆如火如荼开展文化大革命时移居台湾的,他在那里度过了晚年的最后二十二年,写下了不朽的《朱子新学案》等宋明理学研究专著。据其夫人钱胡美琦女士回忆,当年身在香港的钱穆闻知大陆开始了文化大革命,忧心如焚,“他日夜在那长廊上走來走去,一语不发,这样持续了一两个月。他说他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挽救这一危机?有一天,忽然说想要编一部《人人自修国文读本》,以挽救文化中断危机。”此时台湾的蒋介石政权针锋相对地开始了“中华文化复兴运动”,闻知钱穆先生有移台居住的打算,立刻盛情相邀并坚持为钱穆夫妇在台北外双溪建了一栋两层的小楼赠为居舍,钱先生夫妇将之命为“素书楼”,在这个小楼的一层,钱先生设为简单教室,为慕名而来的后生学子坚持开课多年,诲人不倦。


 

     

     八十年代末,台湾解除戒严,开放党禁,伴随着政治民主化浪潮,也使得一些党外抗争运动演化成公开的去中国化的台独诉求。1990年,时任民进党立委的陈水扁及市议员周伯伦指控钱穆侵占公产(指“素书楼”当年由蒋政府出资兴建),病中的钱穆不愿背负罪名,不做任何抗辩毅然搬出住了二十二年的家,愤郁难平,三个月后即病故。作为一个在两岸三地及全世界范围内广受尊敬与爱戴的一代国学大师及文化托命人,这样的晚年遭遇可谓巨大的羞辱,人何不痛?

     

     钱穆夫人在其逝世二十年后沉痛地写下这样的文字:“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两年,不幸成为‘台湾式民主’的祭品。”(钱胡美琦2010年所写《钱穆逝世二十周年——百感交集二十年》文),她说時代变了,这表示“禮贤下士”的時期,在台湾已经结束。对照着2014年台湾大学生的“太阳花学运”和2015年正在上演的台湾高中生“反课纲学运”中年轻世代对中华文化的仇视,对中国人包括汉人身份的努力剥离,如若钱夫人在世,她又将何其悲痛?而泉下有知的钱穆先生,又将情何以堪?他哪能料到,曾让大陆付出惨痛教训的文化大革命结束三十九年之后,对岸的台湾在无耻政客、不良媒体的反复教唆特训下,年轻学生竟然在岛内重新接棒上演起了文革?


 


 台湾学生发起“太阳花学运”,反服贸占领“立法院”


    在李登辉、陈水扁政府先后执政的二十年时间里,一步一步修改中学历史教科书,向青年学生灌输台湾本土意识和台独理念,马英九政府上台后的七年,未遑“拨乱反正”,在2015年终于推出针对旧课纲的“课纲微调”版本,却上演了类于第二次“太阳花学运”的极端激烈的反课纲抗议活动。所谓“微调”,主要集中在一些措辞和表达上,比如将“中国”改称“中国大陆”;将早期台湾史的“国际竞逐时期”加上“汉人来台”,变成“汉人来台及国际竞逐时期”;将“郑氏”时期,改称“明郑”时期;将“清代统治”时期,改称“清庭统治”时期,将“日本统治”时代,改称“日本殖民统治”时代;将1945年的国民政府“接收台湾”,改称“光复台湾”;因为原课纲完全不涉及抗日战争,这次课纲微调时还新增了“台人与抗日战争”。为此。原版课纲里将明代郑成功、清朝及日本对台湾的统治使用同等措辞,同等视为外来政权,并讳言“汉人来台”,否认不论是台湾本省人、外省人还是客家人,本质上都是汉人的基本事实,这些无视、掩饰历史的意识,让人匪夷所思、瞠目结舌,而在岛内尤其是年轻人里则已蔚为主流。而将福建、台湾等地通用的闽南话硬性改称“台湾话”,以撇清与大陆的地理联系,则是更多年前的事情了;抱有台独意识的人更自欺欺人地认为台湾所写的繁体字为台湾独有,以区别于大陆的“残体字”(对大陆简体字的恶意称呼)并自称台湾不同、独立于对岸。

     

     除了中学教科书将台湾史与中国史分开、以台湾意识为幌子持续灌输台独意识,民进党等台独团体还将黑手直接伸进校园,从此民进党多年的街头运动经验交棒给了台湾年轻学生,而已积蓄了强烈反中情绪的学生则直接瞄准政府的立法机关、行政机关,一次又一次来操练他们的台式民主。2014年3月18日晚间打着“反黑箱服贸”口号,大学生们突破立法院警力,占领立法院议场,23日晚逾千名学运分子又突破警方防线,冲入台湾“行政院”,后遭行政院长江宜桦强力清场,以故年底九合一选举后,为国民党惨败负责而辞去行政院长的江宜桦,欲重回台大教书,却因其当初动用警力驱离学运学生而遭到台大学生联名抵制未果。直到4月10号马政府事实上退回服贸的全面妥协后,学生在瘫痪24天立法机关议事后凯旋搬师、退出议场。

     

     2015年3月底,台湾当局试图加入亚投行,台湾黑色岛国青年阵线等7个社运团体号召民众突袭马英九办公室,反对“黑箱入亚投行”,警察及维安人员拦阻时,双方爆发激烈冲突,部分示威者被抬离现场,后来台湾则果然“如愿”未能获允加入大陆主导的亚投行。刚刚过去的7月23号深夜,反课纲微调的台湾高中生硬行闯入教育部,后被警察强行驱离带走,在笔者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一直坚持声言要对这些不法闯入者提告的教育部长吴思华宣布教育部撤告。而自7月30号反课纲微调北高发言人林姓学生烧炭自杀,反课纲学生以及民众当晚再度集结,先冲击“立法院”未果,随后便在“教育部广场”前扎营结寨、长期抗争,他们不买账马政府新旧新纲并行、争议部分不列入考试内容的事实妥协,坚持要求“撤回课纲”并要求教育部长吴思华下台。

     

     而在台湾的多个政论节目中,反课纲学生领袖与课纲微调检核小组总召集人王晓波先生唇枪舌剑,比如新课纲认为一些教科书中的“自愿为日军当慰安妇”措辞不妥,要求将“自愿”改为“被迫”,而这名反课纲学生领袖呛声王晓波教授,你怎么知道慰安妇都是被迫的?有没有一个是自愿的?这样的对话除了让人感到愤怒,也觉得可笑,以至于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改天就报道称,许多人担心若“反课纲”运动成功了,台湾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承认慰安妇是自愿而不是被迫的地区。另一档政论节目里,反课纲运动很积极的学生领袖王品蓁对质王晓波教授,说对“日本殖民统治”的说法表示不接受,因为马关条约已经将台湾割给日本了,怎么能说是“殖民统治”呢?这样的说法,日本人会不会愤怒?言论一出,大陆网友一片哗然。

     

     同一档电视节目中,因课纲微调将“多元文化发展”改为“中华文化与多元文化的发展”,王品蓁则对“台湾是深受中华文化影响的地区”这一说法表示置疑,其理由是:“台湾是一个多元文化社会,中华文化只是其中之一,我们还有台湾文化等等,你怎么能突显一中意识?”台湾学生们的种种可笑论调,在我们这些曾密切关注过2014年春季以反黑箱服贸为由头、逢中必反的“太阳华学运”、熟悉他们的种种惊人言辞后,已经不觉得奇怪,只是悲哀仍在。

     

     在这个全球化和网络时代,早已经在FACEBOOK和PTT上将蓝营攻击得体无完肤、毫无还口招架之力的台湾年轻学生,为了反一个他们并不熟悉的、据说还吃不起茶叶蛋的水生火热的对岸中国,他们不惜洗脱切断自己与中华文化、中华民族的全部联系。除了不要服贸这样的对台让利太多而显得极可疑的经济联系,还要从种族身份上、国家认同上、历史文化上,都跟对岸切割得干干净净:他们不想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他们更觉得自己的历史与文化跟中华文化没任何关系,比如这次他们对“课纲微调”最感积愤的指控之一,便是课纲调整的提议者和审定委员的研究领域多是研究中国哲学思想、中国现代史、两岸及台湾现况发展、东亚史、西方文明和国际关系等,而“几乎没有以台湾史为专业的研究者”。

     

     换言之,由在台湾还研究中国史、中国文学、中国哲学这些专业的学者来编台湾的“课纲”,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政治不正确,虽然他们其实搞不清楚课纲到底“微调”了什么内容,凤凰卫视及其他台湾媒体在采访这些高中生时,大多数受访者表示不清楚新课纲内容到底微调了什么,但就是不能接受向大中华意识靠拢的据说要对他们洗脑的课纲。而像我这样深切关心中华传统文化命运的人,面对台湾同龄人这一两年不断上演的反智狭隘偏激戏码,则更觉悲哀,也更深切地感受到了隔了一条香江的钱穆先生,当年面对大陆文革的那份夙夜忧怀,不遑启处的心境。


       

 

参加“反课纲”的高中生周天观(中间被搂住的年轻人)对父亲(右二)怒吼:我在为台湾未来努力!你做了什么贡献!


 

    而引起两岸民众惊呼台湾上演现实版文革的标志性事件,则发生在31号凌晨,一对台湾父母因担心参与反课纲运动的儿子的过激行动,到教育部广场寻找,却被儿子反驳“离我远一点”,父子扭打成一团,一旁的母亲则泣不成声。这位打父亲的周姓高中生当天上午还意犹未尽地在FACEBOOK上发文宣告:“严正声明,本人为高二升高三之学生,我以一个学生的身分发表此声明,虽然我未成年,但是这场革命,我必须参与在其中!这是我一生最光荣的时刻,我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就算是家人也一样,我已经和政府革命,我并不介意在家里再来一次!反正我都已经动手打我爸了……这个夏天, 我们的战斗!我很快就会回去!”学生教老师,学生集会批斗教育部领导,学生以极端方式宣告打倒拒绝自己所从属的那个历史文化传统,作为子女的学生与家庭反目,这场文化大革命,正在台湾真实地上演!生前便已成为“台式民主”祭品的钱先生,如若泉下有知,目睹此时此境“绿卫兵”们无知无畏、大义凛然上演的荒唐文革戏码,会不会叹一声“台湾之殇”?


      


 钱穆先生与《国史大纲》


    在钱穆先生120周年诞辰之际,面对台湾这块也曾经沦为殖民地的祖国宝岛上的种种乱象,我越发深切地怀念起钱穆先生,他50年代在香港白手起家、苦心创办、惨淡经营新亚书院薪火承传中国传统文化,最终与崇基书院等合并成香港中文大学——香港这块殖民地历史上第一所用中文授课的高等学府。面对台湾年轻学生种种媚日及对历史无知的言行,我越发深切地怀念起一生为故国文化招魂的钱穆先生,他30年代在抗日战争中写出不朽的名著《国史大纲》,并在扉首特别揭示:

     

     “读本书请先具下列诸信念: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以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至少不会对其本国已往历史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

     

济楚

草于2015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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