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槿惠：绝望如靥的人生

作者：苏鹏辉（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 博士研究生）

来源：作者授权   首发

时间：孔子二五六八年丁酉三月十九日壬申

          耶稣2017年4月15日

“朴槿惠”，她象征着别样意蕴。特殊的身世、跌宕的经历，悲剧与传奇交织的二重变奏。自幼随父母入居青瓦台，却时而流露对平民生活的渴慕。其父朴正熙在韩国执政达18年之久，集功过毁誉于一身，早已是漫漶难识的人物。而在朴槿惠的叙事中，刚毅清廉的父亲与谦卑和善的母亲是她始终的人生楷模，这个韩国第一家庭成为了东方伦理的典型体现。相较于朴正熙功业的聚讼纷纭，陆英修女士则普遍受到韩国民众的追思与爱戴。事实上，儒家所理解的公共世界中，尽管意蕴差等，女性的角色却始终颇为重要。在辅相成德与教养家庭中，女性是贤淑的妻子亦为伟大的母亲，处于家庭生活的核心。在古典世界中，女性德行对于政治功业的达成以及维系公私之间的道义界分实为关键。在这方面，陆英修女士几乎是古典女性美德的现代化身。

但在儒家心智之中，静穆而高贵的女性形象又是需要被限定，她在本质上是辅助性的，在家庭之外的公共世界中，女性美德无以成就仁之弘阔。对于理解政治事务的真实性质而言，女性视角也并不充足。在政治实践中，对于力量的展示以及在流变之中尚和之道，都需要更为阳刚的、带有礼法规范特征的男性气概。毕竟，政治事务不仅需要亲善，更需要镇慑。

尽管女性主义者会视上述致思为对女性身份的“建构”。然而颇为奇瑰的是，决意效法母亲，内蕴其德而卑以自牧的朴槿惠，却能够在现代韩国的公共世界中大放异彩。她在1997年危机时刻重返政坛，不仅成功实现了对朴正熙政治遗产的民意兑现，而且凡所经行，都以其亲善、细腻、真诚、倾听来面对每一位普通民众，从而在不利的竞选情境中屡屡化险为夷，升腾民意。在这里，古典女性美德与现代民主实践形成了奇妙的绾合，而朴槿惠也就在人民的呼声之中成为了韩国现代政治的传奇。

然而群众在某种意义上的确像“任性的孩童”（奥克肖特语）。民众在面对公共事务之时，常常缺乏持续兴趣，也无有充足智识以做出集体判断，因而政治生活就面临着在众声喧哗与隐微操纵之间而肆意流转的险境。而对于韩国，朴正熙的另一棘手政治遗产——发展型国家模式下政治精英与工商财阀之间的紧密勾连，则更是朴槿惠所无法承受的负担。在野时期的朴槿惠屡屡以其女性的韧性向特权与腐败宣战，但执政后的她却依然无法遏止身边人陷入“旧政治的窠臼”。一旦滥权与受贿的罪名指向朴槿惠自身，无论事实究竟如何，围绕在她身上的民主光环也就会褪去得异常之迅。群众可能会继续渴求并转向下一位政治人物及其神话。

责任编辑：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