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林作者简介:宋立林,男,字逸民,西历一九七八年生,山东夏津人,曲阜师范大学历史学博士。现任职曲阜师范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优秀传统文化教育中心副主任,孔子文化研究院副院长(兼),中华礼乐文明研究所所长,兼任喀什大学国学院院长,贵阳孔学堂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华孔子学会理事,山东曾子研究会副会长,《孔子研究》副主编,《走进孔子》执行主编等。著有《孔门后学与儒学的早期诠释研究》《出土简帛与孔门后学新探》《儒家八派的再批判》《孔子家语通解》《孔子家语探微》《孔子文化十五讲》《孔子之道与中国信仰》等。 |
耿介独行的儒者——念皮光文先生
作者:宋立林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七年岁次丙申二月十五日甲辰
耶稣2016年3月23日
今天在家侍弄小孩,连崔老师神铎书院的邀约也无法前往。忽收到苏州刘伟兄短信:“皮介行先生去世了。”我看到后,心头一紧。怎么可能?我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刘伟兄简单告知,7月8日晨先生因心脏病在浙江去世。并告知我儒家中国网站有讣告。我当时的感受就是太可惜了。皮先生这么年轻,竟遽归道山,孩子又那么小,该怎么办呢?于是赶紧打开电脑,很奇怪,儒家中国网站居然打不开,急得人要命。要了解一些具体情况而不得。打开邮箱,看到韩星老师发来的悼念诗一首:“春燕北飞破冰寒,和平笑语两岸传。富贵如云梗骨直,热情似火仁心软。承命文化发豪语,大爱中华交群贤。介然奔走惹病魔,英年早逝痛昊天”心情更加沉痛!在几经周折之后,看到了讣告。其时,杨师正在台湾访问,我便代表他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给主持皮先生丧事的孔卫东兄发去短信,表达了故交的哀悼之情。我无法亲赴桐乡吊唁。我知道,肯定有很多的儒家朋友、同道出手相助,为皮先生做一场庄严的丧礼。而我所能做的,就是记下我与皮先生交往的点滴,藉以纪念这位耿介独行的儒者。
我与皮先生算是忘年交,而且是一见如故。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2005年。当时皮先生第一次来圣城,炎平兄约我一同去接他。并不在汽车站,而是龙泉宾馆外边。在去的路上,炎平兄说,皮先生是台湾的当代大儒,并大体介绍了一些皮先生的情况。我才知道他是第一个来大陆采访中共十三大的台湾记者,并以此名气大振。作为记者,他有着骄人的业绩。而尤其令人感动的是,他对中国文化的拳拳之心,超越一般所谓知识分子。由此我对皮先生心生敬仰之情。迨至见到来人,瘦瘦高高,头发稀疏,前额秃顶,面容清癯,显得有些苍老和疲惫。眼前这位皮先生与我心中所想象的形象并不相符。不过,皮先生身上散发着一种亲切与温和,颇有一见如故之感,虽然我后来知道他脾气不小,性情耿介。随后,皮先生来到敝院,与业师杨朝明先生晤谈,林等叨陪末座,亲聆德音宏论。皮先生对敝院大厅的孔子塑像予以高度评价,认为是其所见到的所有孔子像中最理想的一尊,是最符合其心目中的孔子形象的,令我等“孔院”人自豪不已。及至后来,有所谓孔子标准像的出现,遭到很多人的批评。我想,皮先生肯定与我一样,是批评者之一。当我们呈上刚刚创办不久的《孔子文化》内刊时,皮先生连连称赞。不过,皮先生见到“孔子文化”的英译“Confucius Culture”时,又连连摇头,直接表达了不同的看法。他说,孔子的英译不应该用欧人所通用的Confucius,而应该以拼音KongZi来翻译,因为当年传教士将孔子、儒家英译时所创造的词,内含极大的不尊重。你要知道,“Confucian”与“confusion”(混乱的)读音极为接近,因此用心险恶。皮先生这番说法,对我这样的文化保守主义者而言,自然也是深表赞同。此后小刊《孔子文化》及其他介绍皆行用KongZi来作为孔子的英译。
此后的2006年秋天,敝院与中国史学会联合召开儒学与现代化国际学术研讨会,邀皮先生与会。他提交一篇题为《现代化的除魅与礼乐中华之推动》的大作,引起与会者的共鸣。我当时对于儒学之复兴,礼乐文化正发生着浓厚的兴趣,因此我读后更是钦服不已。我对现代化、现代性所存在的种种问题深表忧虑,尤其是对处于转型期的中国存在的问题更是忧心忡忡。而一个礼乐文明的重建,无疑可以弥补现代社会本身存在的种种不足,起到救偏补弊的作用。不久,在杨师的努力下,《孔子文化研究》辑刊创刊,由林承乏编务,在第一辑中我就提出刊用皮先生这篇文章,得到杨师首肯。我希望让皮先生的这篇文章能让更多的人读到,引起思考。随后与皮先生联系,也得到皮先生的慨允。此刊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杭州华宝斋印行线装本,正是像皮先生这样的前辈时贤的鼎力扶持,这个刊物才会诞生、出版,虽然只出版两辑便因故停刊,令人遗憾,但通过与诸位先生就稿件编校问题的来往信函联络,增进了彼此的理解,更得到了很多前辈的指教,于我而言应算是一种意外的收获。
曾经有一段时间,皮先生主持武汉云深书院,而我虽然一直心向往之,想出去遍访同道,游览胜迹,但却始终不得,至今引以为憾。不过杨师倒是曾借在武汉大学参加国际中国哲学会会议之际前去云深书院拜访。听他谈起当时的见闻感受,并欣赏到拍摄的照片,颇有身临其境之感。
后来皮先生又一次来曲阜,大概是2007年12月份,聪明伶俐可爱的皮明一跟随着他,炎平兄等在金声宾馆设宴招待皮先生父子,海生师、我及内子也在座。遂将《孔子文化研究》一函赠上,皮先生连连称赞。席间,皮先生说起,已经不在云深书院了,离开云深的原因我们不便深问,不过据猜测恐与皮先生的耿介性格有关。皮先生离开武汉,有意在曲阜建立书院,或其他机构,作为一个儒学复兴的道场,对此我们无不认可,不过我暗自担心事情不好办,恐怕难以成功。不过当时皮先生似乎信心十足,也未便将这种担心过多表白,打击了皮先生的兴致。然而后来果然竟无下文,不了了之了,其间具体的障碍或挫折何在,我不得而知。次日,海生师又宴请皮先生父子,林依然得陪末座。席间所谈,依然不外是儒学复兴、民族复兴的大问题。
此后,与皮先生再未谋面,只是通过邮件联络。皮先生每有得意之作,便群发或单独发给我,得以时常拜读大作,领略其犀利辛辣的文笔,元气淋漓的思想,督促我思考。最近两年因我忙于博士论文的写作,疏忽了很多同道之间的问候及联络,很是遗憾。不意我刚刚毕业,可以有余暇加强与同道诸友的联系了,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者、良师益友文光先生却早早地离去了。从此,儒学圈里少了一位敢说真话、率真耿介、文风泼辣、笔锋犀利的儒者,网络上会变得缺少一点生机和活力吧!
在这思绪散乱的时刻,悲痛与惋惜一起涌来,本不灵敏的文思更加枯竭,但是我还是记下了与光文先生交往的碎片,并草拟了一副挽联,以表达我内心深处对皮先生的认知与敬意:
光华夏复文明谈东论西善哉哲人之思
秉良知持巨笔走南闯北介然儒者之行
然而,我此刻最挂念的倒是皮先生的幼子,小明一,今年不过十余岁的样子。以后当如何生活呢?(宋逸民2011年7月9日记于瘦竹轩)
责任编辑: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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