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中医到底能反什么

作者：傅路江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原载于《道源文集》（傅路江著）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腊月十八日戊申

           耶稣2016年1月27日

前一段时间，炎平先生曾建议我写一篇关于中医的文章，以应对张功耀等人的反中医言论，我因故迟迟未能动笔。近日，小楼姑娘也约我写一篇关于中医的稿子。我只好一起写了。

说起中医，真是一言难尽。在近百年来西风欧雨的冲击下，中医相对于儒学似乎幸运一些。不但没有遭到灭顶之灾，甚至还得到了党和政府的大力支持，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中医高等教育体系和中医院已经建设完备，国家每年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中医科技项目的研究。其实，这只是一种金玉其外的假像而已。真实的中医境况并不比儒学强多少。这在吕嘉戈先生的《挽救中医》一书中有极其详尽有力的论述。在这里我就不再赘述了。

在这里，我想从中医的核心出发谈一谈关于中医复兴的问题。在谈正题之前，我想先借中国画来做一下对比，以帮助我们加深对中医问题的理解。我在北京认识了一位年轻画家，姓周，25岁，江西人，出身书香门第，丹青世家。他的好多观点对我影响至深。在认识他之前,我一直认为徐悲鸿先生是中国画的当之无愧的大家，对他崇拜之至。但是周先生说，那是你站在画界之外看问题的缘故。如果你进到画界内部，尤其是深入到中国画的核心——文人画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不彻底清除徐悲鸿的影响，中国画永无出头之日。当时我感觉很震惊。在他对我进行详细的解释之后，我方才恍然醒悟。并由此进一步对中国文化，包括佛道儒医，诗词画印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我理解了当代为什么出现不了中医大家，我理解了为什么陈修园说只有把李时珍张景岳等人的书籍烧尽方可与之言医。周先生说，画在传统文化中只是小道，只有真正的一流文人进来之后，方才提升其地位。所以文人画在画界中的品位是最高的。元代的绘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是因为，在这个时代，一流文人不肯为异族统治者服务，纷纷进入画界的缘故。这使我思考中医的发展，也有这样的情况。只有一流人物进入医界，方才出现大家。而中医绵延几千年的历史，正是无数大家撑起了他的脊梁。在黄帝内经的时代，歧伯，伯高，雷公都是黄帝的大臣，而且黄帝和他们一起讨论医药的事情，当作治国的大事来抓。到了张仲景的时代，仲景是作为长沙太守来研究医药的。而且作出了前无古人的贡献，成就了一代医圣。唐代的孙思邈虽然没有进入仕途，但是唐太宗对他非常尊重，其地位当时也是很高的。但是，宋代之后情况就开始变化。我以前一位老师这样说过，宋代之后，落第儒生滥厕医伦，借行医以运其才，立论以畅其志，对医理只是从典籍文字加以推求，而不作深入的临床实践，使中医之道沦而为术。此话虽有偏激之处，但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就是医界没有一流文人的加入，显得黯然失色了。到了金元时期，出现了所谓金元四大家，明清以降更是名家辈出。我想这个和画界的情景相类似。在这个异族统治时期，一流的文人士大夫，不肯出仕异族，纷纷进入医界，明末清初傅青主是其典型代表。近代以来，中国文化几乎被连根拔起，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中国人的母体文化儒学都被摧残殆尽了，还何谈医学的发展？所以，中医要真正复兴，只有真正的中国化的一流文人进来之后方有希望。现在，我们还看不到这样的人物。因为儒学复兴也才刚刚起步。

周先生还说，徐悲鸿先生当年看到中国画的弊病，奋起改革，大胆的进行中西结合，使中国画界进入了一种新的境界，功不可没。但是，其流弊也日见其深。中医何尝不是如此？而且中医在这方面历史更长。可以追溯到宋代。虽然金元四大家以及后世的张景岳李时珍都是当之无愧的大家。他们的著作至今还象高山一样矗立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是，从中医内部来看这个问题。他们对中医的负面影响也是相当大的。我们知道，中医的方药之源是张仲景的《伤寒论》。是非常朴实的。但到了后世，人们用越来越多的理论来解释它，反而使它变得晦涩难懂，不知所云了。南京中医药大学的黄煌教授曾经这样痛心地说，明代医学的失败就在于用宋明理学来替代传统的理论，太极命门、水火阴阳等概念的滥用，使中医学变得肤浅而庸俗；文化大革命中《矛盾论》概念与中医理论的的简单置换，８０年代控制论、系统论、信息论对中医学的牵强解释，都对中医的发展无大益处。尤其是近几十年随着中西医结合工作的提倡，以西医学规范中医、评价中医、指导中医、解释中医的趋向十分明显，而令人遗憾的是，这种行动竟然开始出自中医界自身。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中医的发展就是实验化，现代化就是西医化、西药化，把得到西医的承认当作发展中医的最高追求。这种倾向应引起重视。任其发展下去，中医将逐渐庸俗化，到下个世纪，中医学将成为一具徒有其名的躯壳，中华民族几千年流传的瑰宝将就此丢失。我想，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我上面谈的两个问题似乎有矛盾，一方面中医的繁荣需要大家的出现，另一方面有的大家会对中医有负面影响。我想这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事实。我们永远无法避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中国当代还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中医大家。这样的大家只有在真正的大儒之中才能产生。而所谓的大儒则是真正进入中国文化的核心，并且必须是佛道儒医，琴棋书画的通才。

这样的人才中国目前还没有。所以我们可以不必理会张功耀们的叫嚣，还没有出现他们要反的真正目标，他们反什么？

责任编辑：葛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