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学”入门心得（七）——公羊学的学习方法

作者：承冯志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十月廿九日庚申

              耶稣2015年12月10日

1  思慕“王者”

如果说“致良知”是修习陆王心学的方便法门，那么“慕王者”就是修习公羊学的方便法门。读《春秋公羊传注疏》的时候，心中常常思慕“王者”，许多经义就会一目了然。

有朋友和我说，他认识的朋友都是讲“致良知”、讲“修身”的，所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有三纲领八条目，并不见他谈什么“思慕王者”。同样是学儒的，怎么会有这么大差异？难道公羊学不讲修、齐、治、平吗？我回答道，公羊学也讲修、齐、治、平，《大学》所说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公羊家的修身理论以《孝经》为基础，公羊家内部流传夫子说：“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因此学公羊学应该是以《孝经》作为辅助。至于齐家、治国、公羊家认为这些东西都要靠“礼”来完成，而平天下却必须依靠“王者”来完成，个人如何能“平”天下。而对于公羊家来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过程中关键的“礼”的原则是记载在《春秋经》中的。

公羊家推崇的“王者”有尧帝、舜帝，大禹、商汤、周文王，并且这几位“王者”都基本实现了平治天下的愿望，因此如果我们想知道如何平治天下的话，就应该向这几位“王者”学习，观察这几位王者的所作所为。明白了“王者”在平治天下过程中的一些行为原则，儒生就会发奋学习希望能在“王者”平治天下的过程中有所作为，而儒生中的豪杰在平治天下的“王者”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会依照先王之道和夫子的教诲奋起实践，即便不能成功，等到“王者”来临之时，“王者”也会来向这些豪杰中的优秀者学习，这些豪杰中的优秀者也就是“王者之师”。关于这一点孟子论述的最详细，孟子说：

“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此外孟子在回答藤文公如何为国的时候又说：

“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

宋代大儒朱子在注解这一章节的时候说：

“滕国褊小，虽行仁政，未必能兴王业；然为王者师，则虽不有天下，而其泽亦足以及天下矣。圣贤至公无我之心，于此可见。”

公羊家选择的国家政治是靠圣贤和礼制，圣贤和礼制共同指向王道世界，在王道世界“人人有君，君能尊王者，行王道”，这就是公羊家的理想。公羊家所期望的国家政体是王与天下诸侯共治，按公羊家的说法“王者治世，以千里为京畿”，京畿设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等人协助王者治理畿内，千里以外，则分封有德的诸侯。至于这样做的原因和目的在《白虎通》中有详细论述：

王者所以立三公九卿何？曰。天虽至神，必因日月之光。地虽至灵，必有山川之化。圣人虽有万人之德，必须俊贤。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顺天成其道。司马主兵，司徒主人，司空主地。王者受命为天地人之职，故分职以置三公，各主其一，以效其功。一公置三卿，故九卿也。天道莫不成于三：天有三光，日、月、星；地有三形，高、下、平；人有三尊，君、父、师。故一公，三卿佐之；一卿，三大夫佐之；一大夫，三元士佐之。天有三光，然后（而）能遍照，各自有三法，物成于三，有始，有中，有终。明天道而终之也。

王者立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足以教道照幽隐，必复封诸侯何？重民之至也。善恶比而易知，故择贤而封之，使治其民。以着其德、极其才。上以尊天子，备蕃辅；下以子养百姓，施行其道。开贤者之路，谦不自专，故列土封贤，因而象之，象贤重民也。

那么公羊家心目中的“王者平治天下”之路，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康庄大道？我个人认为，公羊家理想中的“王者平治天下之路”就在公羊学的“三科九旨”中，只有在“王者平治天下”的大格局下，公羊家世代相传苦苦坚守的“三科九旨”才能被世人理解，这也就是公羊家和榖梁家、古文经学家的区别之处。

“王者平治天下”是一个比较大的话题，“王者平治天下”和“三科九旨”之间的关系后面我还会讲到。在这里我们只需要知道，“平治天下”是公羊学所关注的重要问题，并且还要明白公羊家所期盼的“王者平治天下”并不是秦始皇式的“灭六国统一天下”，而是周文王那样的诸侯来归自然统一天下就可以了。

把“平治天下”的焦点放在“王者”的身上而不是放在个人修身上，这是公羊家的选择。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如果把“平治天下”的焦点放在“王者”身上可行，朱子等先贤又怎么会想不到？

我们今天生活的世界中并不存在公羊学中的“王者”，所以80年前德国在欧洲的侵略和日本在亚洲的侵略凭借的就是国家的综合实力，而在这个过程中，弱国是不能得到周边国家足够的支持的，并且德国和日本失败后也难以得到相应的惩罚。而在公羊学中，制止诸侯以强凌弱就是“王者”的一个重要职责，虽然目前天下基本和平，但是从历史来看，这些都是不长久的，在不远的未来，诸侯混战依然会出现，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在公羊学里“王者”是需要体悟天道的，体悟天道领导人类顺从天道也是“王者”的职责之一。当“王者”不在其位的时候，人类就有可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发展，并且最终有可能会导致整个人类衰亡。目前人类超级炸弹、超级病毒的相关研究已经快拥有了灭绝整个人类的能力，这是人类面临的重大问题之一。

上面两段就是泛泛谈“王者”的意义，主要强调的是“王者”所建立的礼制的天道合法性。除此以外，儒生心目中的“王者平治天下”还有其他一些含义。如果从“王者治世”的角度去看民主，就会发现民主只能是一个诸侯国内的选择，民主维护一个诸侯国的利益比较容易，如果想维护天下的利益，民主的结果往往就是各怀鬼胎，比如人类目前面临的核武器问题和环境问题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并且从历史来看，民主并不能避免不合道义的“战争”的发生，比如二战中的德国。

2  以“疏”为师

公羊学是专门之学强调“守”一经，何邵公为此还专门写过《公羊墨守》。当然，守一经也并不是要我们只看《春秋公羊传》，其他的经就不看。《后汉书•儒林传》记载的何邵公可是“精研六经，世儒无及者”。不过看是看，守是守二者需要善会。公羊家的师法、家法后来大部分失传了，我们也没有办法恢复，但是为学的方法我们却可以恢复。所以我考虑的学习公羊学的方法就是以“疏”为师。也就是我们先将徐彦的“疏”加以贯通，疏大部分是解释注的，通过疏理解注，再通过“注疏”理解公羊学。

从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当我的对错观念和注、疏不相同时，如果我感觉是关键性的概念我通常直接采用“信”的方法来进行确认，而对于一些不是很关键的地方，我会暂时存疑，然后通过多次阅读思考努力使我的想法和注、疏保持一致。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经过几天的学习就能保持一致，而有的不同之处则需要经过数年的思考，才能有所领悟。

“以疏为师”的学习方法遇到的一个难点就是纬书，我们在读疏文的时候，经常看到疏文引用了大量的纬书，并且我们通过疏文也可以知道，何邵公的许多“解诂”都是从纬书来的，或者“解诂”本身就是纬书原文。其中最重要的纬书有《春秋说》、《礼说》、《孝经说》、《易说》、《演孔图》、《含文嘉》、《中候》、《援神契》等等，对于纬书我一般是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不强求。

3  义例顺序

从学习者的角度来谈公羊学的义例顺序，可以先从体悟“王者治世”、思慕“王者”入手，等到对“王者”有了一定的信念后，就可以熟悉“素王”，然后就是“王鲁”和“三科九旨”，这些东西是公羊学特有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仅仅属于公羊学的春秋义例，也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上面已经初步讲了“王者”、“素王”和“王鲁”的概念，因此我们就接着说“三科九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