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以为作者简介:余以为,自由撰稿人,现居广东。 |
极权和暴力是宗教的小兄弟
作者:余以为
来源:作者惠赐《儒家邮报》
时间:孔子2564年暨耶稣2013年8月13日
今天读了两篇印象比较深刻的文章,一篇是孙立平的《极权主义肇端于不容质疑的正义》,一篇是苏小和的《中国人到了必须告别暴力的时候》,两篇文章都有大量似是而非的表述,不吐不快。
孙立平教授的文章标题可缩写为“极权主义源自正义”,错得离谱。极权主义之恶是公认事实,正义的善性来自定义。能够导出极权主义的“正义”一定不是正义,该处“正义”应替换成“所谓的正义”。
孙教授对极权主义的认识基本来自阿伦特的《极权主义的起源》,认为:“极权主义是一种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新的统治形态。”他概括极权主义三大特征:(1)基于一种意识形态乌托邦基础上的对社会的系统改造;(2)打破了传统的“统治”或“治理”边界;(3)模糊了“统治”与“被统治”的界限。
《极权主义的起源》是本优秀读物,但是情感多于理性。该书当作参考读物无妨,言极权主义必援引阿伦特,则落入俗套。我赞成徐友渔所说,读阿伦特不如读波普尔,或者说,先读波普尔再读阿伦特。阿伦特眼界狭窄,缺乏古典文化的修养,加上她的犹太身份和左倾立场,束缚了她的洞察力。该书最大的贡献是在二战刚刚结束,就用极权主义将纳粹德国与苏联这两个交战国联系起来。随着苏联解体,真相大白于天下,该书的意义贬值大半,幸亏还有中国朝鲜,不至于毫无价值。
阿伦特不可原谅之错误是故意忽视马克思主义与极权主义的联系(或许我看的是删节本,请指正),矛头指向所谓的民族国家、帝国主义、反犹主义。后者不是没有关联,但不如马克思主义直接。极权主义(全能政治)一词由意大利人乔瓦尼•秦梯利首先提出来,他是马克思的信徒,出版过一本《马克思的哲学》,后来成为墨索里尼的谋臣。
除了作家,阿伦特还有一个著名身份,德国纳粹哲学家海德格尔的学生兼情妇,做了几十年的二奶。海德格尔是马克思的信徒,用张爱玲的话说,海德格尔把马克思主义经过阴道注入到了她的心灵深处,阿伦特回避马克思主义绝非偶然。海德格尔或许称不上希特勒的精神导师,吹鼓手是没问题的。阿伦特碍于自身的犹太身份,才让她不得不与反犹的海德格尔中途分手,也许这更加深她对反犹主义的怨尤,以至于限制了她对极权主义的深究。极权主义是反人类的,苏联比纳粹德国更明显。抓住反犹主义这一局部大书特书,就好像说一个强奸犯发生过轮流性关系。
极权主义名词虽然新,但是符合极权主义三大特征的政教合一政权却历史悠久。西罗马灭亡之后,欧亚北非地区多数是程度不等的政教合一政权,只有东亚例外。极权主义与政教合一的神权政治,差别仅仅是后者信神,前者不信神。这本应该成为常识,可惜现时学界文化基督徒充斥,整天搅混水。
《中国人到了必须告别暴力的时候》就是搅混水的典型。崇尚暴力的红色历史学家,嫌正史太和平,将中国历史教科书编成农民起义史。苏小和秉持反暴力的价值观,却拿教科书当史实,然后揭批中国“暴力、杀人在历史里绵延几千年”。
暴力和杀人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没有呢?横向与全世界比较,中国社会都算不上最暴力的。秦末的动荡对应着亚历山大西征和分裂,汉末魏晋的动荡对应着西罗马帝国覆灭,唐五代的动荡对应着东罗马帝国龟缩,蒙古征服对应着维金人南侵,明末之乱对应着欧洲三十年战争。除了极端西化的最近这六十多年,东亚应该算是相对和平的地区。至少古典文化传承下来了,文化大革命才有目标。不像西方公元之后被扫荡好几遍,已无家底可败,只能搞文艺复兴。
为什么东亚地区相对和平呢?因为儒家崇尚理性,“子不语怪、力、乱、神”。依仗儒家熏陶出来的文化底蕴,各路宗教迷信难以掌控民心和把持政治权力。当然,这不是绝对的,历次社会动乱都有宗教背景。
陈胜、吴广起义是宗教色彩最淡的,但那是秦军将六国精英屠戮殆尽的后果。贫民食不果腹,又没文化,加上荷尔蒙刺激,闻风而动,有什么难理解呢?像秦军那样对待任何社会,都会有同样的结果。亡秦者秦也,中国人无时无刻不反思其教训。歌颂秦皇的毛泽东统治只不过二十多年,朝未亡,其亲族就被老权贵反攻倒算,政策改弦更张,嗜暴哪里是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对中国特色的了解,小和不如小平。
汉末黄巾军起义是道教叛乱,道教是佛教初入中国,与本土宗教结合的产物。元末红巾军起义说是明教、弥勒教、白莲教叛乱,其实是替佛教避讳。接续白莲教、弥勒教(密特拉)、明教衣钵的,就是净土宗。白莲教老是死灰复燃,因为火种在寺庙里。禅宗也好不到那里去,南少林是天地会的发祥地,天地会又称洪门。关于洪门名称,有一种说法是来自元末红军。耶教徒孙中山为了结合洪门的力量组织同盟会,冒称客家人,因清末香港洪门以粤东客家人为主。
道教、佛教叛乱不免杀人,但嗜杀程度远不及亚伯拉罕诸教。苏小和引用圣经的话诅咒中国人:“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我再添一句:“你眼不可顾惜,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在圣经旧约的指引下,李自成、张献忠、洪秀全、杨秀清在中华大地上屠戮无数异教徒。在拉比的孙子、神甫的儿子、伟光正的导师马克思指引下,中国人死难半亿。这场巨祸,耶教徒宋氏家族孙中山冯玉祥张学良蒋介石罪责难逃。
在所谓的“农民起义”之中,有一种特殊的类型,商人起义。唐末王仙芝、黄巢起义,元末张士诚、方国珍起义,都是在皇帝沉迷于佛教,对商贩横征暴敛,法治败坏的情况下,商人奋起自救。《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曾经与《水浒》作者施耐庵一道入幕张士诚,但两人观念差别明显。施耐庵以叛乱为荣,罗贯中则鄙视黄巾军,暗讽靠红巾军起家的朱明政权,贬曹操意在斥蒙元,将张士诚政权寄情于蜀汉身上,隐约以诸葛亮自许。爱新觉罗家族读《三国演义》夺了朱明天下,大概是罗贯中没有料到的。幸而满清皇族得了罗贯中的教诲,有些基本判断力,才没有像蒙元那样早早因宗教叛乱失国,而且替汉人平定了好些宗教叛乱。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孙立平所说“极权主义肇端于不容质疑的正义”,不但包含了反思西来的意识形态,而且包含了对宗教的警惕,只是我觉得这话说得有瑕疵,直接引用英国哲学家罗素的话就行了:“我个人觉得支持基督教的,才大多是胡作非为之辈。有一件事十分奇怪:宗教愈热烈,独断的信仰愈深,残酷的事情就愈多,社会情况就愈腐败。在所谓信心时代,当人们毫无保留地信仰基督教时,就有宗教裁判,和宗教裁判的酷刑,数百万不幸的女子被当作女巫活活烧死,各种残酷的人性,假藉宗教之名而迫害人类。”
作者惠赐儒家中国网站发表
责任编辑:葛灿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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