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返回魯國教書

孔子返回魯國是在昭公二十七年，公元前五一五年，孔子三十七歲。這年鄭國季札訪問魯國，又訪問齊國，在齊回鄭途中，季札的長子突然染病身故。季札親自舉行葬禮，將兒子葬在贏、博之間。贏、博都是古代縣名，離魯國不遠，即今天山東的萊蕪市和博陽縣。孔子說：“延陵季札，吳之習於禮者也。”於是從齊國前往觀其葬禮。季札為兒子所挖墓坑不及於泉，所穿斂衣，都是時下流行的衣服，沒有什麼特別。葬畢封土，其土的高度剛好掩蓋土坑而稍稍出來一點。封土完畢，季札露出右臂，用右手將原來封存泥土撒到墳墓上，接著哭號三聲，大聲說：“骨肉復歸於土，這是命啊，但你的魂魄卻無處不在啊，無處不在啊。”說完，就離開了。孔子觀葬禮以後說：“季札所行的葬禮，是符合禮制的規定的。”

觀禮以後，孔子回到魯國。昭公被驅逐了，季平子儼然成了一國之君，政權都由季氏掌握，就是孔子所說的，征伐由大夫出。不過季氏對待孔子還算客氣。孔子重新執教，學生們都回來了，還新增加了一些學生，如冉伯牛、閔損、仲弓、宰我、顏回、高柴、樊遲、公冶長、南容、宓子賤等人。
孔子像一位嚴父，更像一位慈母，臉上泛出飽滿的微笑，循循善誘，因材施教，使六經典籍，文武之道，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孔子告訴弟子們的學習方法：“學習而不思考就會迷茫，思考而不學習就會疑惑。”

又說：“我不到你們苦思不通的時候不會去開導的，不到你們想說又說不出來的時候不會去啓發他，教給一個角不能推知三個角，就停下來不再教了。”

孔子鼓勵弟子們好學：“君子飲食不要求飽，居住不要求舒適，敏捷處事而謹慎言語，請求有道者匡正，可以說是好學了。”

孔子勉勵弟子們成為君子：“君子矜持而不爭執，合群而不偏私。”“君子不莊重就不威嚴，所學就不穩固。”“君子不能像只有一種用途的器皿。”

孔子告訴弟子們認識一個人：“直看他的行為，觀察他的經歷，考察他的心安於什麼，這個人怎麼隱藏得住呢？這個人怎麼隱藏得住呢？”

孔子告訴弟子們讀《詩》說：“《詩》三百篇，用一句話來概括它，就是沒有邪念。”“《關雎》快樂而不放縱，哀怨而不傷感。”

弟子們也問孔子很多問題。

子貢問道：“假如有一個人，廣泛地給民眾以好處，又能救濟民眾的患難，怎麼樣？可以說是仁嗎？”孔子說：“哪裏只是仁，那一定是聖人的境界了！堯舜做到大概都難哩！那仁所做的，就是自己想要立身於世，同時也要讓別人立身於世；自己想要行得通，同時也要讓別人行得通。能夠就自身作為例子，可以說是實踐仁的方法了。”

子游問孝。孔子回答說：“現今的孝是指能奉養，人們對狗馬都能飼養，不恭敬，用什麼來區別呢？”

子夏問孝。孔子回答說：“難在對父母有好臉色。有了事情由子女去效勞，有了酒食讓長輩來享用，這就認為是孝了嗎？”

子張問怎麼求取祿位。孔子說：“多聽，空缺疑問的部分，謹慎說出其餘的部分，就能減少錯誤；多看，空缺疑問的部分，謹慎踐行其餘的部分，就能減少悔恨。”

子路問什麼是知。孔子說：“仲由，教給你什麼是知吧？知道它就是知道它，不知道它就是不知道它，這就是知啊。”

樊遲問怎樣種莊稼。孔子說：“樊遲，我不如老農民。”又請求學種蔬菜，孔子說：“我不如老菜農。”樊遲退了出來。孔子說：“樊遲是一個小人呀。君主講究禮儀，老百姓就沒有人敢不尊敬；君主崇尚仁義，老百姓就沒有人敢不服從；君主誠實守信，老百姓就沒有人敢不忠誠。如果做到了這樣，四方的老百姓都會背負着小兒女來投奔，為什麼要自己種莊稼種菜呢？”孔子鼓勵學生們要有遠大志向。

雖然條件艱苦，但弟子們學習刻苦認真，不久很多有才華的學生就顯露出來了。孔子有時會對他們進行評論，或者師生之間無拘無束交談。  

孔子很欣賞宓子賤，後來他果然擔任單父宰，鳴琴而治，甚得民心。孔子說：“宓子賤是君子啊！他是向人學習得到的。魯國假如沒有君子，他從哪裏學得這麼好的品德呢？”

子貢也想老師認同他是君子。於是在旁邊問道：“老師，我這人怎麼樣？”孔子說：“你好比是一個器皿。”子貢又問：“什麼器皿呢？”孔子回答說：“盛黍稷的瑚璉吧。”瑚璉，既貴重又華美，是廊廟之器。《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曾說：“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秦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證明了孔子的眼光。

學生顏回的話不多，但孔子覺得顏回比子貢更強。孔子曾對子貢說：“你與顏回，哪個強一點？”子貢回答道：“我呀，怎麼敢和顏回相比？顏回聽到一件事，可以知道十件事；我呢，聽到一件事，只能知道兩件事。”孔子說：“不如啊，我和你都不如啊。”連老師都說不如顏回，子貢當然就無話可說了。

有弟子在旁邊說：“冉雍呀有仁德，卻沒有口才。”好像暗示顏回也沒有口才。孔子說：“何必要有口才呢？對付人逞口舌之快，常常被人討厭，不知冉雍是否有仁，但何必要有口才呢？”

談到為人剛毅。孔子說：“我沒見過剛毅的人。”有弟子說：“申棖是這樣的人。”孔子說：“申棖呀，慾望太多，怎麼能夠剛毅。”

有一次，顏淵、子路侍立在身邊，孔子說：“何不各說說你們的志向？”子路說：“願意把我的車馬、衣服與朋友共同擁有，即使用壞了也不惋惜。”顏淵說：“不誇耀自己的好處，不張大自己的功勞。”子路說：“願意聽聽您的志向。”孔子說：“使年老人安逸，使朋友信任我，使年輕人懷念我。”老師的志向更讓人覺得踏實。

孔子對學生們很嚴格。宰予在白天睡覺。孔子說：“腐爛的木頭不可雕刻呀，髒污的墻壁不可粉刷呀，對於宰予呀還有什麼責備呢？”宰我答應改變習慣，但後來又在白天睡。孔子說：“最初我對人家，聽到他的話便相信他的行為，今天我對人家，聽到他的話卻要觀察他的行為。從宰予開始我改變了態度。”宰我後來終於下決心改變了習慣。

但孔子沒有教授自己的兒子孔鯉。古有君子不教子之說。有一次孔子一個人站在庭中，孔鯉在中庭快步走過，孔子問他說：“學過《詩》沒有？”孔鯉回答說：“還沒有。”孔子說：“不學《詩》，就不會說話。”孔鯉退下後便開始學《詩》。又有一天，孔子又一個人站在庭中，孔鯉在中庭快步走過，孔子問他說：“學過《禮》沒有？”孔鯉回答說：“還沒有。”孔子說：“不學《禮》，就不能在社會上立足。”孔鯉退下後便開始學《禮》。又過了一段時間孔子對伯魚說：“你學了《周南》和《召南》嗎？人假如不學《周南》和《召南》，就會像一個人正面對着牆壁站着呢！”孔子教育兒子，不是嚴苛，而是蜻蜓點水般的詢問。

有一個形貌醜陋的學生來求學，孔子沒有答應。這個學生叫澹臺滅明，是一個很優秀的學生。孔子晚年都在為這件事懊悔。他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澹臺滅明字子羽。

以上對話以及典實，來自《論語》，凡是背誦解經的讀者，皆一眼能知所在。尚不能知的讀者，依照而尋找出處，將是一份雅緻的快樂。周子、二程要我們尋找顏子之樂，機會來了。讀《論語》原句，會讓您體悟中國文字之溫潤盛美。

孔子這次返魯教書，前後達十四年。在這前後十四年之間，孔子的生活是困頓的，然而終不改其樂道之心。孔子說：“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又說：“發財做官，這是人人所盼望的，不按常理僥倖得到它，君子不接受；貧困下賤，這是人人所厭惡的，不按常理不幸得到它，君子不去掉。”君子背離仁義，去哪裏成就他的名聲呢？君子沒有吃完一餐飯的時間離開仁德，就是在倉促匆忙的時候一定和仁德同在，就是在顛沛流離的時候一定和仁德同在。”

有人勸孔子出仕，孔子說：“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意思是說，孝順父母，友愛兄弟，把這種風氣推行到政治上，這也算是參政，為什麼要親自參政呢。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魯昭公還在齊國。魯昭公是季平子的侄子輩，本應該互相關愛，卻相互為仇敵。孔子希望自己的言行能夠影響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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