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东海作者简介:余东海,本名余樟法,男,属龙,西元一九六四年生,原籍浙江丽水,现居广西南宁。自号东海老人,曾用笔名萧瑶,网名“东海一枭”等。著有《大良知学》《儒家文化实践史(先秦部分)》《儒家大智慧》《论语点睛》《春秋精神》《四书要义》《大人启蒙读本》《儒家法眼》等。 |
儒佛道杂论(后七篇)
作者:余东海
来源: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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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孔子二五七零年岁次己亥九月十七日乙酉
耶稣2019年10月15日
辩异求同莫混同
任何自成体系的学派宗派,无论相似度如何高,相通处如何多,必有与其它学说根本性的不同。儒佛道三家,相似度最高,相通处最多,因为都立足心性,强调德行,但是,相互之间仍然存在很多理义冲突和重大原则区别,百虑并不一致,殊途并不同归。可以求同,还须辩异,切莫苟同、混同和乱通一气。
而古来主张三教合一和所谓贯通三教者,多是乱通。正如熊十力先生所说:“习比附者,绝望于悬解;喜拉杂者,长陷于横通。”(《新唯识论》)
横通,原义旁通,熊先生说横通,应该强通的意思,本来不可通,蛮横地强通之,不通装通。习惯比附、喜欢拉杂是杂家的特色。杂家可分为儒门杂家、佛门杂家、道门杂家和没有基本立足点的一般杂家,思维混乱、思想混杂是他们的共同点。
或说:
“不可以到事相上去找佛,不可到事相上去寻理。何以故?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悉皆无常,皆不可得。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既已过去,则不常在。现在的事,如泡如影。既如泡影,则无实在。明日的事,还未到来。既未到来,则不存在。天相地相,悉皆无常,皆不可得。昨日是晴,今日是阴,前时是昼,今时是夜,阴晴圆缺,悉皆无常,皆不可得。因此之故,到事相上去找天理,到事相上去找永恒,那是捕风捉影的痴汉,亦名六道轮回的众生。
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脱相证体,万法归宗(心)。借缘悟心,唯心是从,是名克己复礼,是名回归自性,是名往生净土。据理发用,妙用无穷,是名天下归仁,是名万法归宗,是名万法归净土。事亲时,纯然无杂,只是一个天理。事君时,纯然无杂,只是一个天理。乃至发一切用,成一切德,皆纯然无杂,只是一个天理。如此发用,如此纯然,是名天下归仁,是名唯心净土。”
这就是横通、乱通的典型。以儒家名相比附佛教教义,说得动听,实则混同儒佛,似是而非。
不错,两家都强调“证体”和“归心”,但要注意两点。首先,佛教所归的是寂灭无生的佛心,儒家所归的则是仁心,其特征是生生不息、至诚无息、自强不息、新新不已。天下归仁,即天下大同,共同信仰仁本主义,人人皆有士君子之行。
其次,佛教是“脱相证体”,儒家则反对“脱相”,借用佛教的话说,是“即相证体”。体相关系,即形而上与形而下之关系,即道器、体用、本末之关系。儒家强调本末不二,道器不二,体用不二,即本质现象不二,本体与作用不二,形上与形下不二,形而上的乾元,潜在于宇宙万相包括一切生命现象之中。
关此,熊十力先生有过非常精彩的论述。他在《摧惑显宗记》里写道:
“乾元遍为万物实体,即于一一物而皆见为乾元,是故于器而见道,于气而显理,于物而知神,于形下而识形上,于形色而睹天性,于相对而证入绝对,于小己而透悟大我,于肉体而悟为神帝。彻乎此者,不独无生死海可厌离,实乃于人间世而显天德。人生日新盛德,富有大业,一皆天德之行健不息也。范围天地之化,裁成天地之道。曲成万物,辅相万物,极乎天地咸位,万物并育,一皆天德之行健不息也。人禀天德以成人能,即于人道实现天德,天人本不二,非可求天道于人道之外也。”(《十力语要初续》)
又说:
“孟子‘形色天性也’一语,直含佛氏《大般若》无量甚深微妙义,有其长处而无其流弊。《般若》破相显性,何如不破相而于相显性?破之固以遮执,而亦易于耽空,且有性相不得融一之过,故孟子语更妙也。诚知形色即天性,即于世间直证为天性流行,岂复有世间相乎?于一一物象或器界直认为天性显现,岂复有物象或器界相乎?于小己直证入天性,岂复有小已相乎?孟子即相显性,则不待破相而相缚已无。”(同上)
这两段话,说明了佛道两家的原则区别。佛教主张“脱相证体”、“破相显性”,自然认为“不可以到事相上去找佛,不可到事相上去寻理。”儒家认证性相不二,故可即相显性。格物致知,下学上达,就是通过事相体征天理。
儒家认为,一切事相都是物,都是人类可“格”的对象;一切事相的知识,都是人类该“致”的知识。正确的知识,包括道德科学、生命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知识(关于知识的分类,详见东海《道德科学初论》),都是智慧的组成部分,而智慧则是通往道德的桥梁。到了最高处,德智统一于良知天理。
2017-11-1
儒学何以无漏
儒学无漏,是指圣言圣经无漏,基本原则和重大义理无漏。形上形下,内圣外王,五伦八德,五常八目,极天道之高明,道人道之中正,全体大用,用大体全,何漏之有?
有漏的是人。人在养就圣德、抵达圣境之前,都难免有漏。有漏,意谓有缺陷,有过失,有种种问题。历代儒家个体群体的思想和实践,包括道德实践和政治实践,出现种种差错,都是难免的。但不能将这些差错归结或追溯到圣人圣经上去。
注意,无漏指原则没有缺陷,并非拒绝开放和发展。恰恰相反,孔孟的“义”,《易经》的“变易”,《中庸》的“时中”等等,都为儒学的开放和发展提供了原则支持。儒家从善如流、海纳百川的开放性,与时偕宜、礼以义起的时代性,无不植根于原则之中。
儒学无漏,就像种子圆具根须树木枝叶种种信息,就像仁性圆具万德,太极圆具万物,“万物皆备于我”。如果身体德性不能不断成长,宇宙万物不能不断发展,说明太极和仁性有漏。同样,如果儒学没有开放性发展性,说明根本处有漏。
方君曰:“系统和根本的正确和某一方面的先进是两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此言极是。之所以说儒学无漏,就在于系统和根本特别正确全面。儒学具有至高无上的真理性、正义性、普适性,具有无必无固的开放性、与时偕宜的发展性、海纳百川的包容性,根本原因在此。
无缺无漏,是为圆学,是为最伟大的文化。
伟大的文明,伟大的国家,伟大的民族,伟大的人民,伟大的元首,伟大的文化,相辅相成,一荣俱荣。其中文化又最为重要、关键和根本。中华文明、中华民族、中国人民、中华圣王之所以最伟大,就是因为儒家文化特别伟大。这是真正的中华魂,天下第一文化,人类第一福星。
2019-10-8
关于“佛学漏了外王”答客难
东海言“佛道两家,漏了外王之学,极高明而未能道中庸也。”老x批评曰:
“兄漏见乎?其一、汉初黄老之学大获成功,丝毫不让儒学独尊有获时期;佛门制君王之强权于信仰之超越的《君规教言论》,其善巧方便让君主自作检点善于用人”云。
谨答以三点。
第一、汉初政治非道家,而是儒道并驾。详见东海《汉初政治论---准儒家时代》一文。
第二、黄帝非道家。黄帝败炎帝,杀蚩尤,一华夏,在位期间,播种百谷草木,大力发展生产,制衣冠、建舟车、制音律、创医学等等,是个大有为的天下共主,披山通道,未尝宁居,武功文治,卓然无匹。于此可见,黄老并称,将黄帝划为道家,显然不符。
黄帝的政治思想和行为,显然与老子和道家大不同。五帝政治及其思想必有其连贯性,同为中道无疑。黄帝作为五帝之首,必能“允执厥中”。《易经》将黄帝尧舜并称:“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系辞下》)
“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可见黄帝与尧舜一样,乾坤双取,阴阳并重,其无为政治是儒式无为,是建立在大有为、无不为基础上的无为。《韩诗外传》明言:“黄帝即位,施惠承天,一道修德,惟仁是行”。黄帝大道大仁,大异于老子“绝仁弃义”的主张和“大道废有仁义”的认识。
《白虎通》明确指出黄帝所得所行就是中和之道:“黄者,中和之色,自然之性,万世不易。黄帝始作制度,得其中和,万世长存,故称黄帝也。”
第三、人道政为大。儒家对政治的重视和关怀是全方位多层次的,体现于文化教育、道德教化、制度建设各个方面,制度建设包括政治制度、经济制度、教育制度等等。《春秋》《尚书》及“三礼”都是外王经典,尤其是《春秋》,关于政治的大义微言,至广大而尽精微,既无所不包又无微不至,精义入神。《诗经》《易经》和四书也都大量阐述王道政治的要义和大义。佛学对政治不无关怀,但都诉诸于文化道德层面,即使“制君王之强权”,也并无制度考虑。
当然,佛学作为出世法,“漏了外王”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佛学也像儒学那样,有建设王道的雄心和措施,有自成体系的政治理论,三纲八目俱全,五常五伦并重,那就不成其为佛教了。2019-10-8
就差那么一点点-----儒佛辨异
一
儒佛两家都强调治病救人。动机都很好,发心都很大,都是为了把人救出各种苦难。佛教的心愿尤其大,不仅治人的病救度全人类,而且范围扩大到鬼畜等“众生”。
但是,两家救人的目的和方法有别。
先说目的。佛教的最终目的在彼岸,是要把人救出世间,度到“三界”外,“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金刚经》)
佛教只讲万法归一,不讲一归万法,所以把“万法”、把宇宙万物及人的生命全都视为“一”的幻化,都是没有意义的,唯一的或者说最大的意义就是从万法中,从一切现象(包括肉体及精神)中解脱出来,永离世间,归于“一”,归于“无余涅槃”。
随意网友曰:“‘无住而生心’是在‘心出世身入世’上更上一层:‘心出世、心再入世’(经过出世洗礼的第二个心不同于第一个心)……佛道以‘出世’为重心,因为这是‘入世’的先决条件。”云云。
此君不乏佛学修养,但此言实已有违佛教宗旨。因为,对于佛教来说,“出世”是根本追求,是“最高理想”,不能当作“入世”的先决条件看待。“心出世身入世”也好,“心出世、心再入世”也好,都不是最终目的,都仅仅是“度人”的方便。大乘菩萨乘愿重来,也是为了把更多的人度离世间。
二
儒家的最高目的在此岸,是为了把人度到“良知”之中,让人成德成圣。儒家也很重视“性与天道”,但特别强调现世现实,认为离开了现实世界别无天道可言,离开了生命现象(包括肉体及精神现象)别无本性可言。
佛教是“出世还家”,把最终归宿安置于“西天极乐世界”或“涅槃”,要求信徒疏离政治、社会乃至家庭,最后跳出三界外;儒家则是“就地回家”,从事事物物中去明明德、致良知。佛教的佛要脱离三界,儒家的良知佛(圣人)则是即世即身的成就,而且只有世间才能成就。“人人皆有士君子之行”的太平世大同理想就是儒家的“东方极乐世界”。我说过:
在发现更加适宜人类生活的星球之前,儒者的良知国、佛国就在地球上,致得良知、识得仁性者就是良知佛。从自己做起、以身作则将世人的良知普遍唤醒,从中国开始、把人世间建设成为良知世界、良知佛国、人间净土----大同理想的最高境界,此乃东海的最高追求,也是东海派世世代代的理想和伟业。(《东海之骂》)
只讲万法归一,不讲一归万法,“离世觅菩提”是必然的。“一”为性,为本体,为菩提,“万法”为相,为现象,为世间。不讲一归万法,重体轻用,重性轻相,重菩提轻世间,在所难免。
佛教强调“不离世间觉”、“不许离世觅菩提”,其实在根本处仍有性相割裂之嫌,原因就在这里。抛开世界求真如,抛开现象求本质,在根本上毕竟仍是“离世觅菩提”了。熊师十力说佛教有“反人生、反宇宙”的倾向,道理也就在这里。
三
重性轻相的流弊是很大的,比如缺乏科学精神(对格物致知没有兴趣),制度精神轻视外物,轻视外境,轻视现世,轻视世间各种知识学问乃至是非善恶的分别等,所谓“人生如梦”,正是末流“轻相”者的人生态度。
随意网友与东海争辩,强调“体上着眼,跟谁都是哥们儿”、“释尊跟提婆达多是哥们儿”的观点,也是“轻相”的征兆。(详见《三复随意网友》)。
释尊在世时曾与提婆达多的“邪说”作坚决斗争并视之为不可救药者逐出教团,而提婆达多则多次企图谋害、暗杀释尊。如果这算是哥们儿,那也是一种极特殊的“哥们儿”,势不两立的“哥们儿”,不是世人可以理解的。
说提婆达多是释尊前世最初发心学佛时的老师,其分裂教团、发表邪说、折磨并企图谋害释尊是为了“引导释尊”,乃是某些佛经的说法,东海不置可否。但要警惕这种说法成为某些别有用心之徒作恶犯罪的借口。
前世是前世,今生一是今生,动机是动机,结果是结果,有联系,但不能完全混同。即使佛经上述说法是真的,释尊也没有因此在提婆达多“叛变”后仍“跟提婆达多做哥们儿”。这体现了释尊对佛法的责任感,可见释尊本人还是有谱的。
“体上着眼,跟谁都是哥们儿”这话本来没错,这正是儒家“民胞物与”、“天下万物一体之仁”的通俗化表达。随意网友错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有分清本体(性)与现象(相)的区别,所以才会与东海争辩不休。
本体与现象不二亦不一。“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不二;而现在,人人各异,物物不同,“亲亲仁民爱物”,不能不有所分别,区别对待。在大善大恶大是大非面前,更是一点含糊不得。
本体无善无恶、非善非恶,超越善恶,但在现象界,善是善恶是恶,是则是非则非,不能任意混同,更不能用恶的手段去达成“善果”。象某些佛经那样,将提婆达多的邪说及其毁害如来的恶行说成“微密妙行大方便”,这在儒家是绝对不允许的。不论动机如何,恶行就是恶行,在儒家看来,为了善的目的而行恶以及打着善的招牌的恶,都是比单纯的恶更可怕的。
不由得想起几年前,有海外人士一边对东海谎谣攻击,一边却私下表示是为我的安全着想。理由是东海名头太好,只有多泼污水,才能帮我逃避横祸云云,令我齿冷。而今想来,那种“说法”或许是受到某些佛经的启发吧。
四
儒佛两家治病救人的方法也有所不同。
儒家治病救人是不拘一格、“不择手段”的,在仁本立场上,任何方式方法手段都可以使用。格物致知是科学手段,诚意真心是道德手段,齐治平是政治手段,任何手段都可以修身,都归结为修身,修成仁义之身,良知之身。
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法律的健全、制度的优化、政治的文明特别重要,所以儒家队这一个方面也特别关注。儒家的礼学、外王学就是关于制度建设、政治文明的学说。
佛教好讲方便善巧六度万行,但碰上政治就不“方便”了。六度万行,偏偏排斥制度和政行(政治行为)。佛教的“五明”,都在儒家的方法之内,佛教的“五明”却涵盖不了“制度明”。这就是“用”上不全面。根据体用不二原则,用的问题就是体的问题,所谓“全体大用”,用倘有缺,体焉得全?
作为个人“修养”,佛教对于某些人是很好的法门,作为一个国家的指导思想,显然儒家要适合得多。无论个人还是群体,对于儒家怎么尊、怎么崇都没关系,越尊崇越好。自古以来,崇儒、皈儒的人普遍高尚,尊儒的王朝都相对文明。崇佛也是好的,但如果崇过了头、崇佛甚于尊儒甚至以佛压儒,那就有问题了。个人如何因人而异,崇佛过头的时代或王朝往往很乱,如南北朝。
曾有“梁上君子”偷盗六祖首级,寺僧认为“梁上君子”这么做也是出于对六祖的爱戴和对佛法的向往,为之说情,要求官府莫究。作为出家人,这是慈悲为怀。但是,世法毕竟与佛法有异,如果对于犯罪行为不予追究和问罪,那么,社会就乱套了。
佛教有其特长和优点,对于儒家和人类社会,都有很好的辅助作用,但是,应该实事求是地给它一个恰当的定位。比如,无论怎样自诩圆满,佛教终究“融”不了儒家外王学说,“融”不了政治制度,“融”不了很多世间法。当然,作为出世法,这无可厚非。这里只是指出这一事实罢了。这是局限也是特点,它如果真把这些东西“融”去了,也就不成其为出世法了。
另外,要治病救人,首先要解决“欲望”问题。因为,人类的各种毛病,人世间各种问题,往往出在欲望的过度和不良上。
佛教对欲望的态度十分严厉,强调禁之绝之;儒家反对纵欲,但也不赞同禁绝,而是主张节制有度和良性引导。显然这是最合乎人性、人道也最合乎本性和“天道”的。宋儒讲“存天理灭人欲”,尽管严厉了些,其实仍有分寸。因为宋儒要灭的是不良的欲望,正常的欲望是被宋儒视为“天理”(实为天理的作用)的。
欲望本是“性体”(即道体)的作用,是人类文明发展乃至生命延续的必要,一种非善非恶、超越人间善恶概念的至善力量。强行禁绝,属于“逆天而行”,于个体利弊难言(因人而异),于社会则绝对是利少弊多。
小结
儒佛两家人生观、价值观的种种差异,两家救人的目的和方法差异,无不根源于两家本性论(即本体论)的差异。这方面的问题东海在《大良知学》中论之已透,广而言之千经万论,概乎言之两句话八个字:良知生生,真如无生。一字之差而已。
佛教自诩圆融,比起古今中外各家各派,佛法确实高明,比古今中外诸家学说包括比道学(道家学说)都高明。佛徒往往好辩也擅辩,自古以来不少佛教大师都是“辩”遍天下无敌手的,教义的高明是很重要的原因。
不过,佛教终究不够圆融,终究有那么“一点点”没有到位。小乘不要说了,大乘包括始、顿、终、圆诸教,终究未能圆证“道体”,与“极高明而道中庸”的儒家相比,终究隔了那么一点点。东海虽对佛经博览深研,上求下索,最后还是皈了“仁教”,主要原因就在这里。
2010-3-7
所谓王道,在儒一方
很多人谈王道往往悬空而谈,不知王道有其具体内容、要求和标准。王道政治,道是中道,允执厥中,道统高于政统;政是仁政,仁民保民,庶之富之教之;治是德治,德主刑辅,尊五美屏四恶;制度是礼制,礼乐刑政俱全,包括经济民有制(井田制崩溃之后)和教育科举制(科举制出现之后)。
合法性问题是政治的基础问题。王道政治兼具道统、传统、民意三重合法性。道统合法性来自于以儒立国和治国,传统合法性来自于政统传承或历史传承,民意合法性来自于人民的拥护。对于王道政治来说,道统合法性最重要,可以涵盖民意合法性。民意合法性最基础。
王道以民为本。人民是国家存在的意义和目的,爱民是国家的第一责任。对于人民合理合法的权利和利益,国家只有维护、保全的责任,没有侵犯、剥夺的权力。人民的奉献牺牲必须是自愿的,是源于自我道德驱动而非外力强制强迫。人民不爱国,国家不可爱,罪在政府和领导阶层。
真正的中国是中道之国,建设王道,实行礼制。新礼制汲取上古禅让制、传统君主制和西方民主制的精华,经济上以私有制为基础,教育上实行新科举制。未来中国将从制度上落实“主权在民,治权在君,教权在儒”的原则。详见《中华宪政纲要》。《儒家文化特区构想》也描绘了未来中国的雏形。
东海儒宪主张,中华元首的产生,选举权归三界精英,以便更好地选贤与能;否决权归全体人民,以有效保障人民主权。但这只是儒宪初期的“临时约法”,并非一成不变。随着社会儒化的深入和民众德智的提升,选举权可以逐步扩大,直到全体人民。
王道善善恶恶恰到好处。这是民主政治望尘莫及的。民主政府往往恶恶不足,对于邪恶,一则认识不清,二则惩罚不力,常常纵容姑息,流于妇人之仁。废除死刑、绥靖两极就是“恶恶不足”的典型症状,都是仁爱不足的表现。有的政府甚至沦为《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中的主人公,充当两极势力帮凶。
或谓佛教也关怀政治,所以也是王道。这是不明王道真义、政治真谛的外行话。
并非对政治有所关怀和介入就是外王。古今中外很多学派宗派,都很关怀政治并有不同程度的介入,西学马学更是全心全意投入政治。但是,拥有王道学术和追求者,唯有儒家。所谓王道,在儒一方。
外王学是儒家特有的政治学,有一系列的大义微言,有一系列仁民新民、敬天保民的政治要求,有特定的理论指导、道德规范、政治模式、制度架构、法律体系和社会理想。王道政治,上有道统,旁有学统,自有政统,制为礼制,礼乐刑政兼备;政为仁政,辅之以义刑义杀义战。
外王建基于内圣,内圣扩充为外王,格致诚正修齐治平,缺一不可,同归于仁。人道政为大。儒家既立足于人道,最关怀政治,又通达地道天道,执太极之大象。
《說文解字》解王字说:“天下所歸往也。董仲舒曰:‘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參通之者王也。’孔子曰:‘一貫三爲王。’”王道能够三通,政治最为文明,自然近悦远来,终将天下归往。
综上所述可见,对于政治,西学正而不中,弊端深重;佛道从理论到实践,亦蜻蜓点水。佛道对政治的关怀堪称旁观式、贵客式和远距离的,相比儒家切实深入无微不至的、充满以天下为己任的主人翁精神的关怀,焉能相提并论?两家学说虽然高明,立足点不在人道,不足以建设王道政治是显而易见的。这是如理如实的判断,非门户之见也。
2019-10-8
欲求中道只儒门
一
儒家即中道,中肯中正,大中至正,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四书五经,都是围绕着中道展开的,都属于中道经典,尤其是《中庸》,对中道的精微广大高明中正作了深入全面的论述。
中道落实于行为,就是中行。“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欤?子曰:过犹不及。”(《论语·先进》)
孔子说:“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中庸第四章)
儒家不仅反对一切不道德的“东西”,对各种道德元素及规范本身也保持相当的警惕,各种美德也要讲究“度”,过了度就有可能变成过失乃至错误。例如温良恭俭让五德就有其度,不能无限拔高。“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足恭就为左丘明和孔子所共耻。
欧阳修认为:“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易经》小过卦辞)三者,是施于行己,虽有过焉,无害也。若施于治人者,必合乎大中,不可以小过也。盖仁过乎爱,患之所生也。刑过乎威,乱之所起也。推是可以知之矣。”(《易童子问》)过恭过哀过俭,于个人为过失,于政治就会患生乱起。
就德行而言,狂狷虽不合乎中行,也值得肯定。孔子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子路》)中行即行得其中,中道之行。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孟子•尽心下》)
中道落实于政治,就是王道,就是《洪范》中的皇极。孔颖达疏:“皇,大也;极,中也。”正义曰:“极之为中,常训也。凡所立事,王者所行皆是,无得过与不及,常用大中之道也。《诗》云莫匪尔极,《周礼》以为民极,《论语》允执其中,皆谓用大中也。”
皇王同义,皇极即王道,就理而言为极,就事而言为道,理事不二。《洪范》说“皇建其有极”,意谓政治的建立有其法则,建极意味着“允执厥中”地建立中道的统帅地位。建其有极,也就是为民立极。《尚书·君奭》:“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极。”《周礼·天官·冢宰》:“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中道必然不二,儒家道德和政治不二,内圣和外王不二。只有儒家内圣学,才能培养自强不息的君子,成就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圣德;只有儒家外王学,才能实践天下归往、天下归仁的王道政治,实现人人皆有士君子之行的大同理想。其它任何学派宗派,皆不足以成就圣德、实践王道和实现大同,亦非佛道两家所能。佛道虽然极高明,未能道中庸,在政治上亦开不出礼制和王道来。
儒家中道,本体和作用不二,本质和现象不二,形上和形下不二。也就是本末不二,道器不二,天人不二,体用不二,全体大用,体大用全,普遍适用于一切社会、一切国度、一切时代、一切人类。
关于本末,《大学》说:“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万事万物有本末之别,有始终之分。如大学之道,三纲领为本;三纲领以明明德为本,八条目以修身为本。这里的身,包括肉体身和意识心,归结于仁。仁是最大的本,最高的道,于人类为道心,于宇宙为道体,道器不二。
对此不二法门,孔孟和历代圣贤君子无不具有高度的自信。孔子说:“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论语雍也篇》)孟子说:“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孟子·离娄上》)
二
儒家中道,大中至正,普适性真理性至高无上,故具有不可超越性。
孔子说:“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齐鲁政治应该改革,可以超越,但道不能超越。这里的道指先王之道,即王道。孟子说:“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逃离墨学,就会归入杨朱;逃离杨朱,就会回归儒家。回归了,接纳他就是了。杨墨可以超越,但儒家不能超越。
儒家不可超越,是中道不可超越,君子之道不可超越,因为它们可以不断好上加好,精益求精,无止境,不封顶。《中庸》说:“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君子之道费而隐,即“至广大而尽精微”义。论广大,其大无外;论精微,其小无内。因其广大,愚夫愚妇也可以有所知有所行;因其精微,圣人也有所不能知不能行。朱熹说:“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则举全体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尽也。”(《中庸集注》)
对此广大又精微的君子之道,对于“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圣德,对于“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的神圣境界,亦步亦趋都来不及,终身追求都未必行,怎能奢谈超越,谁又能够超越又能如何超越?超越论貌似高明,其实狂妄。一说超越,必有偏离。
儒佛道伊都讲中道,都认为自家的道才是中道。但据实而论,唯有儒家经典才是对中道最正确的表达,唯有儒家圣贤才能“允执厥中”。作个比喻,大象是唯一的,但诸家所执不同,或执其鼻,或执其尾,或执其头,或执其腿。唯有儒家,执大象之全体,证中道之真实。
孔子说:“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中庸第十三章》)此言直中佛道两家之病。索隐行怪,为道远人,远于人伦日用,偏离人道之常,故孔子对道家人物既有赞赏又有批评。佛教也自称中道,毕竟不是大中,以中庸眼光照看,洞若观火。
儒佛道三家既有相通处又有大歧异,对于道家,孔子在《论语》中就有深刻批评。对于佛道两家的错误和弊病,历代儒家批判者众,或极其严厉,有破无收,完全否定,辟之如敌;或相当温和,有破有收,有所肯定,融之入儒,态度角度因人而异。
对于两家的态度,东海属于温和派。我认为,除了儒家内圣学,佛道两家是最好的道德学。我对两家可谓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故既有批驳又有赞肯,一秉至公发乎至诚,批驳赞肯皆不逾矩。
有些儒佛道兼修者,自以为超越三家,人亦以博取三家精华而称赞之。殊不知,三家兼修而不能归宗于儒,又不以佛徒道士称,泛滥无归,没有基本立足点,便只能是杂家。杂家以博采各家之说见长,《汉书·艺文志》将其列为“九流”之一。杂家著作以战国《尸子》、秦代《吕氏春秋》、西汉《淮南子》为代表,对诸子百家兼收并蓄。杂家中有倾向儒家者,如《吕氏春秋》,我称之为儒家副经,但杂家著作倾向道家者更多,故有人认为杂家实为新道家学派。
三
司马迁之父司马谈若非道家,便是杂家。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提及司马谈“论六家之要指”,认为儒家、阴阳家、墨家、名家、法家等五家都有缺陷,唯道家圆融周该,尽善尽美。他说:
“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大意是说,道家使人精神专一,行动合乎无形的道,使万物丰足。道家之术是依据阴阳家关于四时运行顺序之说,吸收儒墨两家之长,撮取名法两家之精要,随着时势的发展而发展,顺应事物的变化,树立良好风俗,应用于人事,无不适宜,意旨简约扼要而容易掌握,用力少而功效多。
所言不符合事实。儒家“诗书礼易乐春秋”六经,统形上形下于一体,集内圣外王之大成,内则格致诚正,外则齐治平,内外统于修身。道家绝圣弃智,有严重的反礼制和反知识倾向,于六经唯推崇易经,于易经只学得半部,怎么谈得上“采儒墨之善”?相反,儒家才有资格说“集道墨和诸家之善”呢。
真正具有集大成和与时俱进特征的学说是儒家。“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这些定论,放在儒家身上,才是天衣无缝的。没有道藏及佛经,中国仍然可以是中国,没有了四书五经,中国就不是中国了。仅此一点,足以判定儒家更加重要更加中道。
司马谈特别推崇道家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因为他是道家出身,“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论于黄子。”向一位姓黄的道家人物学习道家学说。虽然学易,显然是从道家的立场、虚静的角度去理解易经的。
黄子何许人也,记载更少,只知他为景帝时博士,好黄老之术,景帝时,曾与《诗》学博士辕固生争论过汤武革命问题。辕固生认为汤武革命高度正义,黄子则认为汤武革命是篡弑行为,大逆不道。可见这位黄子思想水准。司马谈以之为师,向他学习,立场和见识也就可想而知了。
司马谈对儒家的评价也是不靠谱的。他说:“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虽百家弗能易也。”意谓儒家学说广博但不能抓住要领,花费气力却很少功效,因此它的主张难以完全遵从;然而它所序列君臣父子之礼,夫妇长幼之别则是不可改变的。
虽有肯定,还是贬低了。儒学说广博当然广博,说简单特别简单,《易经》三原则:简易,不易,变易,讲得就是儒家的特点。论其要领,不外乎中道。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诸圣王历代相传的就是“允执厥中”的中道,中道之学也就是仁学,内为圣学,外为王学。
司马谈由于偏见作祟,导致学术观、历史观和政治观有失中正,未能对儒道两家作出正确的评判,误导后人不浅,其子司马迁也在所难免。班固在《汉书·司马迁传》中指出:“又其是非颇谬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此其所蔽也。”
班氏所述三点中,最重要的显然是第一点:“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这个错误是显而易见的:黄老之学不可能超越六经,而儒家六经则可以涵盖黄老。
对于道家和老子,抬举过高和贬斥过度都不正确,儒家应该给予如实的批评和合理的定位。非者非之,不对之处,否定异议,毫不留情;是者是之,正确之处,同意肯定,礼所应当。
四
儒佛道三家是中华文化的主流,儒家又是主流中的主流,应该占据主体地位。杨雄《法言》说:
或曰:“孟子知言之要,知德之奥。”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或曰:“子小诸子,孟子非诸子乎?”曰:“诸子者,以其知异于孔子者也。孟子异乎?不异。”
意谓孟子不仅懂得圣学的要旨和道德的奥秘,而且能践履实行,诸子就做不到。这就是孟子和儒家高于诸子的地方。孔孟不属于“诸子”的范畴。
明儒吕坤说:
“尧舜周孔之道,只是傍人情、依物理,拈出个天然自有之中行将去,不惊人,不苦人,所以难及。后来人胜他不得,却寻出甚高难行之事,玄冥隐僻之言,怪异新奇、偏曲幻妄以求胜,不知圣人妙处,只是个庸常。看六经四书语言何等平易,不害其为圣人之笔,亦未尝有不明不备之道。嗟夫!”
“庸常”正是圣人妙处和不可超越处。南怀瑾先生喻儒家为粮食店,佛家为百货店,道家为药店。粮食人人不可或缺,就像门户和道路不可或离一样。这个比喻的发明权应该是元儒孛术鲁翀。《南村辍耕录》记载:
“孛术鲁翀子翬公在翰林时,进讲罢,上(元文宗)问曰:三教何者为贵?对曰:释如黄金,道如白璧,儒如五谷。上曰:若然,则儒贱邪?对曰:黄金白璧,无亦何妨?五谷於世岂可一日阙哉!上大悦。”
纪晓岚也有类似比喻:
“盖儒如五谷,一日不食则饿,数日则必死。释道如药饵,死生得失之关,喜怒哀乐之感,用以解释冤愆、消除怫郁,较儒家为最捷;其祸福因果之说,用以悚动下愚,亦较儒家为易入。特中病则止,不可专服常服,致偏胜为患耳。”(《阅微草堂笔记》)
三人都把儒家喻为粮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黄金白璧,无亦何妨”,百货乃至医药很重要,但终究不如粮食,是人类不可或缺之物。儒家在中国政治社会应居主导地位,就像粮食应该在饮食中为主要内容一样。反儒等于反粮食,比不用百货不吃药,更危险,无异自绝生路。反儒,人就变成了文化道德饿鬼。
《礼记•祭义》说:“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准,推而放诸西海而准,推而放诸南海而准,推而放诸北海而准。”这里讲的孝道的普世性,也就是儒学的普世性,因为孝道是儒学的核心内容之一。不少宗教也倡导孝,唯有儒家之孝,最为合情合理合乎中道。
因此,只有儒家圣贤,才是中道圣贤;只有四书五经,才是中华正经;只有儒家政治,才是王道政治;只有儒家王朝,才是中华政权;只有儒家道统,才是中华道统。佛教有其道统(法统),道家也有其道统,其传道脉络可以从老庄上溯尧舜乃至黄帝,与儒家颇有重叠,但佛道都不足以代表中华,在道德和政治上,只能是辅助性系统。
没有比儒家更中正的中道,就像没有比四书五经更伟大的圣经一样。欲求中道,唯入儒门。
2016-7-7
儒佛道微论
【答客】或问:什么是国学?什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华优秀文化的核心精神是什么?答:国学指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包括儒佛道家、诸子百家、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医卜星相等等。传统文化以儒佛道三家为优,儒家又是优中之优。中华优秀文化的核心精神就是儒家五常道,涵盖五伦四维八德。
【答客】或问:中华优秀文化的当代价值是什么?其与现实生活实践有什么密切关联?答:儒家文化的价值是永恒的,普适于一切时代,可以引导个体自立自达,成德成圣;可以指导政治趋向文明,建设王道;可以提升家庭、社会的和谐幸福度,可以对治各种极权主义、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等,体全用大,大用无疆。
【答客】或问:全球化时代中国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如何交流对话?中华优秀文化对人类未来发展有什么重要价值?答:面对外来文化和西方文明,儒家一方面要坚持原则,坚定立场,允执厥中,确立大本;一方面又要从善如流海纳百川,取其精华为我所用。内圣是人类最好的精神栖居,王道是未来最好的政治道路。
【儒经】有一句西哲妙语:“沒有书籍的屋子如同沒有灵魂的肉体。”东海曰,沒有中华经典的屋子如同灵魂漂泊的肉体。除了儒佛道三家,古今百家都不足以为灵魂提供真实的家,而儒家又最为真正、中正。人生之成功和幸福莫过于宅于中国宅于仁。也唯有仁义群体才能重建中国。
【击蒙】或说信仰中国人无宗教无信仰,只有实用主义的崇拜。睁着眼睛说瞎话。儒佛道都有形而上的信仰,都不是实用主义的。佛道作为宗教,比耶教、伊教等其它神本主义宗教,品格高得多,儒家天道信仰,又更加高级中正,大中至正,可谓不是宗教,远胜宗教。
【骄妄】狂倒无妨,妄则不可。道家杂家往往骄妄而不自知其骄妄。有名家认为儒家狭隘,试图兼取儒佛道诸家的优点而超越之。此君虽然倡导虚静,强调谦德,不知自己骄妄得没边了。这种骄妄其来有自,来自于道家两大宗师。老庄讥评孔子批判仁义,妄言妄语没边没谱,带坏了后世无数无根之人。
【骄妄】真正的、最高的谦德,是面对真理正义和圣贤君子的谦虚。这种谦虚,恰恰是各种异端外道所缺乏的,佛道两家也有所不足。佛道是出世法,极高明而未能道中庸,尽精微而未能至广大,谈玄说妙,驰虚蹈空,论及儒家,惯于明里暗里贬低之。他们理解不了儒家立足于器世间而道器合一的圆满。2017-4-18
【人生】曾经痴迷老庄,差一点进了道门;继而痴迷佛学,差一点进了佛门。但此心与两家终究未能圆惬,终究差一点。亦徜徉西学数年,神学粗陋,一蹴不就;自由主义不错,但限于政治,不足以安心立命。唯有儒家才是最伟大美好的思想、精神、心灵之家,唯有儒家才能汲取古今中西各派精华而超越之。
【人生】佛道两家,虽然得乎道,未能得其全,诚之功夫不足故。不偏不倚,至正至诚,唯我儒家。学佛学道皆大丈夫事,学儒更是大丈夫事。然佛道亦颇为博大精深,加上卷帙浩繁,若不能下大功夫,熟读深思深入其中,继而博学慎思超乎其外,很难辨其不足,很容易迷而不返。
【老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读老庄而不学儒的人,难免索隐行怪,言行偏颇,耽虚滞静,为人或不乏可敬之处,齐家治国往往不行,或没能力,或没兴趣。如老庄本人,如《论语》中介绍和《庄子》中描述的那些隐士高人,如竹林七贤,属于道家中高优者,还不乏可观之处。低劣者则不足挂齿矣。
【理学】儒佛道都说心性,都归结于心性,以心性为本。或认为佛道的心性论比儒家更加高妙,或认为佛道两家虽然说得不尽中肯,没必要批评它们。这两种看法,朱熹有过驳斥。他说:“今人见佛老家之说,或以为其说似胜于吾儒,又或以为彼虽说得不是,不用管他。此皆是看他不破,故不能与之辨。”
【理学】程朱辟佛老,秉持的是“是是非非”的春秋精神,绝非出于意气之争门户之见。钱穆说:“惟朱子真识得禅,故既能加以驳辨,亦能加以欣赏。今谓理学即自禅学来,此固不是。谓理学家辟禅仅是门户之见,此复不是。然欲真见理学与禅学相异究何在,相争处又何在,则非通览朱子之书,亦难得其要领。”
【理学】理学即中庸之道。道及中庸不易行,亦不易辨。《王阳明年谱》记载:王嘉秀、萧惠好谈仙佛,先生尝警之曰:“吾幼时求圣学不得,亦尝笃志二氏。其后居夷三载,始见圣人端绪,悔错用功二十年。二氏之学,其妙与圣人只有毫厘之间,故不易辨,惟笃志圣学者始能究析其隐微,非测忆所及也。”
【理学】道及高处,非圣人不能圆证圆说。王阳明出入三家,究析道体隐微,严辨儒家与佛道根源处毫厘之差。可是,他自己对大学八条目中格物致知的理解就有狭隘之嫌,导致阳明心学中科学精神不足,对“下学”、“道问学”的不够重视。王阳明儒之大者,贤之大者,然离圣境犹一间未达也。
【理学】陈白沙《答陈秉常询佛儒异同》云:“自古真儒皆辟佛,而今怪鬼亦依人。蚁蜂自识君臣义,豺虎犹闻父子亲。”对于佛儒异同颇能辨别。然他沾染了禅味而不自知。其学术以“自然”为宗,有耽虚静、轻学问之嫌。论学术,朱熹比王阳明更中正,王阳明又比陈白沙更精纯。
【建议】儒佛道统称传统文化或中国文化,其实三家三观和立场方法大不同,对各种政治、社会问题看法大不同。今后各家人物发言,最好亮明文化身份,大家为自己的观点言论负责,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避免此家人生病、别家被灌药的现象频繁发生。如丁璇女士就被很多人误以为是儒家,相信也非丁女士所愿。
【老子】“道可道非常道。”《老子》一开头就将常道与言语割裂了,神秘化并架空之。故轻视文章和知识,进而轻视甚至排斥文化和文明,重道体而轻作用,重道德而轻规范,就是道家逻辑的必然。常道不易道,并非不可道。仁义礼智信就是五常道,吾家圣人道之何等中正。道不可道,始非常道,非人间正道。
【老子】或主张“只说自家是,不说他家非,免起无谓之争执。”这种态度未免自私冷漠甚至乡愿。儒家要对天下后世负责,故对于人间万事和中西百家,都必须是是非非,善善恶恶,对于是的善的,必须予以实事求是的赞肯;对于非的恶的,必须予以如理如实的批判。
【因果律】因果律是宇宙生命的铁律。儒佛道都懂因果,讲因果,唯儒家所讲最为真实、真诚、真正,不杂一点玄虚、虚夸和荒诞色彩。例如,前身后世如何,儒家置而不论,只讲现世和现实。真而正,极真至正,这是儒家的一大特色,是儒家与其它家的重大区别。
【儒道】陈鼓应认为,道家是中国哲学的主干,过于抬举了。道家确也得道了,但所得只是地道。老子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这就是地道坤元的特征。其高明在此,不足亦在此。雌性文化不明天道,不足以充当中国文化的主统和哲学的主干也。
【儒道】说“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也没有错。玄牝之门形容坤元,而坤元也是万物资生的道体。《易经》言:“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只不过,坤元作为地道,还要顺承天道,坤元之上尚有乾元。“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归根结底,乾元才是第一性的天地根,天地万物最原始的资本。
【儒道】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得道之士也是如此,得坤元而小百家,得乾元而小道家。坤元虽然“坤厚载物,德合无疆”,相比“乾道变化,各正性命”的乾元,终究是下位法,属第二性。得乎乾元,自明地道;得乎坤元,不明天道。这就是儒道两家的最根本区别。
【儒道】道家的本体论、功夫论、人生观、价值观都带有雌性的特征,虚静,阴柔,退敛,与儒家健动、阳刚、进取不同,原因在此。“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坤元也有刚动的侧面,但以静为主,故“主静”就是道家特色。儒家也讲定静,也做静坐、静心功夫,但不能“主静”,只能“主敬”。
【儒道】《周易》乾坤并建,仿佛二元,其实一元,归本于乾故。分而言之,有乾元有坤元,其实两者是主次关系,坤不能代表乾,乾可以代表坤。就像一个家,分而言之,父母都是家长,实质上父亲才是可以代表全家的真正的家长。儒家直证乾元,本就乾坤并重。道家知其一,无之毫无关系,有了不妨居以辅统。
【佛道】南山说:“老子说:知其雄守其雌,说明老子意识到乾雄的存在,但仍以坤雌守之,此所谓知之而不能行之,是以终不能尽知也,如其真知乾雄优于坤雌,而不至于一味守雌,定有另一番论说。所谓不得乾雄之奥妙之大用,不能入儒家真正刚健雄奇之门。”没错,知而不行必非真知,真知必有其相应的言行。
【儒道】一阴一阳相得益彰,一儒一道则未必。历史上道家及佛道两教往往不守出世法的本分。魏晋南北朝,道家凌驾于儒家,败德害政;唐宋元明清,佛道常常兴旺过度,利少弊多。唐宋元明清各代帝王多主张三教合一,导致政治不正,流弊深重,故宋明诸大儒多以排斥佛道为重任和要务。
【儒道】或问:坤既然不能涵盖乾,如何会有刚健的侧面?答:母亲不能代父,母性主乎温柔,但也有刚健方正的侧面,古来危难关头,贞烈女子不少,这就是“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但是,女子最贞烈,终究非男性;母亲最能干,毕竟非父亲。女性当家,非家庭之福也。
【儒道】政治中君君臣臣,家庭里夫夫妇妇,社会上男男女女,文化上儒儒道道,儒儒佛佛。这是良序的保障,礼制的要求。所谓儒儒道道,就是儒家要有儒家的样子,道家要守道家的本分。出世如陈抟王重阳们,劝君王重治道、重民命;入世如张良李泌们,劝君行仁义,为政用儒术,都不失为好榜样。
【缠夹】论理最怕儒佛道缠夹。如“仁者无敌”论,本意就是仁者不可战胜。很多人胡乱引申,或谓仁者没有私敌,或谓仁者不把敌人视为敌人,或谓仁者活在无对无诤无分别的一元境界里,没有彼此的分别更没有善恶的敌对。都是缠夹,杂染了佛学,自以为高明,其实是混扯,无意中否定了儒家正理和历代圣贤。
【儒道】或谓真儒必然尊重老子,不会批评道家。殊不知,孔子固然尊老,但对道家也有多次直接间接的批评。包括韩愈、二程、朱熹、王阳明、王夫之、熊十力等等在内的历代大儒,对佛道无不持严厉批判态度。东海认为,对于佛道,论文化不妨视为辅统,辅我儒家;论理义不容丝毫混杂,严辨歧异。
【儒道】或谓先秦儒道不分家,此言不确。孔子之前没有儒家学派,老子之前没有道家学派。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集中道文化之大成,为儒家创派大宗师。故以六经为载体的儒学就等于中道文化。而道家“偷得易经半部”(康有为语)而另作《老子》《庄子》,源于中道而另辟蹊径。2017-9-25
【儒佛道】道家蔽于地而不知人,亦不知天---只知地道之柔静,不知天道之乾健。佛教耽乎空寂,其弊近似。佛道值得尊重在此,不宜信仰亦在此。唯独儒家,彻证天道,将天道、地道、人道圆满统一。故唯儒家,能乾坤并建,能明太极、立人极而建皇极---建设王道政治。
2017-9-26
【儒佛道】对于儒家,不可反,亦不可言抑和超。反儒是背道而驰,抑儒会偏离中道,淆乱根本。言超越,也是狂言妄语,徒然自欺欺人。没有比圣德更高的德行、没有比王道更好的政治、没有比儒家中道更加高明中正广大精微的道术矣。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儒佛道】三家三观不同,立场原则不同。以佛道思想解释圣经圣言,或者以儒家义理去解释佛语道语,就会缠夹不清。万物并育而不相害,然万物有高卑贵贱之别,故方以类聚,物以群分;道并行而不相悖,然道有圆缺高低之异,故道不同不相为谋。三家道不妨并行,事则不必相为谋,理亦不可相混杂。
【儒佛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圣贤不死,盗贼不止。”“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诸如此类道家话语,深刻而偏激,高明而不中正,孩童读之,毫无意义,徒增混乱和困扰。某些儒家学者以儒理强为之辩解,成了不儒不道不伦不类的杂家,还自以为高明。
2017-9-26
余东海集于南宁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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