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石林作者简介:许石林,男,陕西蒲城人,中山大学毕业,现居深圳。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深圳市杂文学会会长、深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中国传媒大学客座教授,曾获首届中国鲁迅杂文奖、广东省鲁迅文艺奖、广东省有为文学奖。主要作品:《损品新三国》《尚食志》《文字是药做的》《饮食的隐情》《桃花扇底看前朝》《幸福的福,幸福的幸》《清风明月旧襟怀》《故乡是带刺的花》《每个人的故乡都是宇宙中心》等。主编丛书《近代学术名家散佚学术著作丛刊·民族风俗卷》《晚清民国戏曲文献整理与研究·艺术家文献》《深圳杂文丛书·第一辑》。 |
原标题:《梅兰芳一定不喜欢脑残粉儿——读王余《京剧〈穆桂英挂帅〉“百万兵”唱词探讨》》
作者:许石林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原载于 “许石林”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零年岁次己亥三月三十日辛丑
耶稣2019年5月4日
朋友转来公号“京剧道场”刊登王余先生写的《京剧〈穆桂英挂帅〉“百万兵”唱词探讨》一文,分析得很详细。我喜欢这话的文章,更喜欢这样的做法,不说大话,从细微处做文章。
翻到文后留言,我生气了。
想起昨天对一个年轻人忠告:戏,会欣赏就行了,学也别学太多,别太投入、太沉溺,别费太多精力,别跟票友戏迷混得太深,好好读书。要知道,票友戏迷中正常人不多——这不奇怪,万事皆有弊病,咱们也一样,混得多了、投入得太深了也一样会不正常,为什么?因为戏曲就是抒情为主的艺术形式,戏迷票友之间的互动就是人的情感活动方式,太投入了,人就会变得不理性,不讲理,情感一上来就不容易讲理,就会浅薄固执,一直发展到该杀的德性自己还不不知不觉。
又想到前天对十几年来一直做戏曲推广的朋友夏女士说:最近我在反思,咱们这么积极地推广戏曲,到底是做功德还是作孽?古人说:诱人子弟入赌博邪途,受下刑;教人子弟入诗文邪途当入上刑。咱们推广戏曲,让人家子弟妇孺喜欢戏曲,如果没有受戏曲的滋养,反而受戏曲负面影响以及戏迷票友的坏毛病感染,当受上上刑吧?至少咱们今后做事情,心里要有这个意识。
各位上眼,看看原文下面的留言,都是些什么德性——
看了这些乡愿高论,忍不住留言——
这篇东西得好!就应该这么细致讲究,精益求精。梅先生加了“的”字,加错了就是加错了,什么垫音儿不垫音儿的。错了就是错了。就像程砚秋先生《锁麟囊》“我正不足她正少”,应为“我正富足她正少”,即便是翁偶虹先生编剧原词儿是“不足”也应改正为“富足”。
探讨研磨戏,犹如搞科研,倒是不必为尊者讳,“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是为礼也。
再说,有这种口误,并未影响整体,虽微瑕之玷,可谅可恕,岂能指黑为白、认拙为巧,乃至视而不见,抱细微而显见之误如获宝箓?
相反,百般曲护,千种掩饰,倒是“小人之有过也必文”了。
君子之过,如日月在天,人皆见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
梅兰芳、程砚秋应该不喜欢脑残粉。
“我一人能当百万兵”,唱成“百万的兵”,从唱的实践上来说,比“百万兵”好唱,一个“的”字,看似多了一个字,实际上这一个垫音儿,又给演唱加了把劲儿。不实践,无此感受。就像那谁唱《智取威虎山》“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霄汉拖腔翻高,直接“咹”音往上,结果他加了个“呐”,特别难听。但他借着这个呐字,勉强上去了。否则,不知道能不能霄汉成功。
至于梅兰芳以后的角儿也加“的”,一是忠实不移之德;二是陈陈相因之习。不知不觉而已,若有人当时这样提醒,连梅兰芳都会改的。
结果,有人搬出了一段话为翁老曲说——
这段话我都懒得细看。
几年前在北京,迟小秋女士请胡滨兄和我吃火锅,闲聊中,也说到这句词,迟小秋说有人考证过这个,你有时间找出来看。
我一直没找。因为觉得没必要找。
现在这段高论,大概就是类似的了吧?
这句唱词都成了程派公案了。
“我正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薛湘灵的娇贵很明显,头一场【选妆】,她百般挑剔,不计成本,给观众的印象就是富家小姐的娇矜。薛明显就是自恃富有嘛,干嘛要绕那么远?
转过来到了这一场,一句流水板,那么快,让观众看到这儿纳闷儿了。一打听,嗷!其中倒藏了这么多学问呐!没道理!戏曲应浅处见才,这么曲说,没道理。
转十九个弯儿才说得通,太难为人了。那不是听戏,那是听讲学、听报告。这才是自作多情自以为聪明、一点所谓学问全用在这儿牵强附会了。越绕越不正直。
如果是“我嫌不足”,可以,但仍不通俗。
翁老的旧学,堪称大家。他的其他文章,古雅极了,令人爱不释手。即便是翁先生原意是“我正不足”,也应该改成“我正富足”。翁先生即便是自己认为不改,后人也应改了。为什么?因为不少人听到这儿就纳闷了。别管纳闷儿的人是什么原因,毕竟纳闷儿是事实。难道让纳闷儿的人到这儿先停了,去外头听堂课再回来接着看?
2019年5月4日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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