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东海作者简介:余东海,本名余樟法,男,属龙,西元一九六四年生,原籍浙江丽水,现居广西南宁。自号东海老人,曾用笔名萧瑶,网名“东海一枭”等。著有《大良知学》《儒家文化实践史(先秦部分)》《儒家大智慧》《论语点睛》《春秋精神》《四书要义》《大人启蒙读本》《儒家法眼》等。 |
仁本主义世界观
作者:余东海
来源:作者授权 首发
时间:甲午年十一月二十
西历2015年1月12日
一、概要
二、世界观:乾元第一性
三、生命观:良知第一性
四、政治观:太极和皇极
五、天道良知信仰
六、物质和意识
七、唯物唯心批判
一、概要
文明的背景是文化,文化的核心是道德,道德的基础是三观---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三观的源头是世界观。世界观是对世界的看法,核心是宇宙本体即“第一性”问题。
各种比较成熟的思想文化系统,都有其世界观依据或背景。世界观决定着道德的素质、文化的品质和文明的特色。考察判断一种学说的品质优劣,最重要的根据是它的世界观。世界观错误,其学说必然低劣。
儒家世界观与中国百家和西方诸子都不同。儒学内可以成就圣德,外可以建设王道,就是因为世界观特别中正。
唯物主义主张物质第一性,为物本主义世界观;基督教以神为本,其神具有创世造人的功能,为神本主义世界观;佛教以佛为本,为佛本主义世界观;道家以太极为本,为太极主义世界观。儒家以仁为本,为仁本主义世界观。
仁,内圣外王,形上形下,一以贯之,于个体为仁性或圣德,于政治为仁政和王道;于生命为本性,即“性与天道”和“天命之谓性”的性;于人身为本心,即“十六字心传”的道心,王阳明的良知。仁本主义也可称为良知主义。
仁于宇宙为本体,即道体,儒家经典中天、道、天道等概念,常常指的也是道体,《尚书》中的昊天上帝是道体的形象化人格化描述。《礼记》“必本于太一”的太一,《易经》“大哉乾元”的乾元《易经》中“形而上者谓之道”的道,“天行健”的天,“易有太极”的太极,与乾元同义。仁本主义也可称为乾元主义。
仁本主义世界观有三大核心概念:乾元(仁之形而上)、物质和意识;两大规律:仁本主义一元论,乾元、物质和意识的辩证关系的原理。
乾元为宇宙的本体,世界的本源,易经之易有不易、变易、简易三义,讲的就是乾元的特征。只知变易,不知不易,是断见;只知不易,不知变易,是常见,都属于偏见。儒学的中正,体现在对变易和不易的正确认知上。
《系辞下》说:“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动是变易,“贞夫一”是不易,一是简易。“夫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确然,示人简矣。”这是简易。乾元是三合一,是变易、不易和简易的圆满统一。
乾元涵盖坤元,阴阳合一、刚柔合一、动静合一。《系辞》说:“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未分为乾元太极,太极既分为阴阳二仪。“刚柔者,立本者也。”阳刚阴柔都是立本的,本即乾元;“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坤元侧重于静,但也有一定的“生动性”,所以说:“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
惯性维护平衡与作用造成变化成了物质最基本属性的矛盾,这一对矛盾的统一,正源于道体阴阳、刚柔、动静的矛盾统一。
同时,乾元以阳刚健动为主,“天行健”,天性健动不已,生生不息。物质主动,原因在此。运动是物质第一属性,运动是绝对的;物质有保持原有平衡状态的属性(惯性),而运动物质间的相互作用又时刻破坏着平衡,故静止是相对的。
物质从无机物到有机物到多分子体系的转化,从多分子体系到原始生命的演化,从原始生命到动植物到人类的进化,其根源就是乾元。乾元为万物之本,是宇宙万物的存在条件和来源。
宇宙间的一切事物,大至星体小至粒子,时时刻刻都是前后相续、刹那变异的;时时刻刻都是大小相通、生灭相续的。其中没有意识存在的,为物质;有意识存在的,为生命体。
意识是思维工具及思维活动所产生的各种心理过程的总和。意识的背景是道体乾元(即道心良知),意识的工具是第六识,涵盖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等五识。道心是无善无恶的“心之体”,通过六识发动,就会产生意识和善恶了。意识是乾元借助肉体而现的高级现象,就像种子借用树木开出花朵一样。她随着生命的诞生而诞生,随着人类的诞生而健全,而具备思维的自觉性。
因意识很容易受物质影响,故人会物化,意识会恶化。《礼记》说:“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但良知才是决定性的,故“人人皆可以为尧舜”。唯物论者不知道物质和意识都受到良知的“决定”。
乾元主义一元论:世界是多样的,又是统一的。世界是乾元的世界,世界的统一性在于它的乾元性即仁性,世界的统一是多样性的统一。方法论上,承认世界本源是乾元,坚持乾元主义,反对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
乾元是世界的本源,物质和意识都是派生的。乾元是本质,生生不息地变易出宇宙万物,但本身是永恒的。物质和意识都是现象,即本质所现之象,宇宙万物包括肉体身意识心都属于现象。现象都是无常的,生命有生老病死,万物有生住异灭,宇宙有成住坏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永远不变。
本质决定现象。乾元第一性,物质意识第二性,在产生的顺序上,物质先来,意识后到。在坚持乾元第一性的前提下,承认肉体意识是物质世界长期发展的产物,意识对物质有依赖性。故《礼记·乐记篇》说:“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
二、世界观:乾元第一性
《易经乾卦》《彖》曰: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这段话是对仁本主义世界观的最好说明。“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明确指出乾元是第一性的。万物资始,乾元是万物所依据的原始资本,也是宇宙的统帅,“统天”的天指自然之天,即宇宙。
“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这是乾元生生不息地造化万物的形象描述,行施品流,都有生发创造义。大明指乾元造物、即宇宙大爆炸时发出的伟大的光明,六位指天地四时。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乾元道体流行变化,赋予万物各自的性命。天所赋予为命,物所秉受为性,性命一致。乾元恒常不易,变化不已,无所不利,所以能维持阴阳变化的整体平衡谐调,万物秉受其性,各得其命,各得其宜。
“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宇宙万物在乾元这个首领的“一元化领导”之下,自由自在,任性成长,多元共存,一片和谐。一元与多元、一维与多维获得完美统一。
乾元阴阳合一,动静一如。“一阴一阳之谓道”,“刚柔者,立本者也。”阳刚阴柔不二,都是“立本”的,本即乾元。《系辞上》说:“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这段话是对道体动静一如特征的最好阐述。无思无为,寂然不动,静也;感而遂通,动也,生生不息新新不已也。明朝张振渊说:“此遂字已含有神字意,非精变之外别有神。”
清李光地编纂的《周易折中》在《系辞》的这段话下加案语说:“‘遂通天下之故’,即上文的‘遂知来物’,‘遂成天地之文’,而此谓之至神者,以其皆感通于寂然不动之中,其知来物非出于思,其成文定象非出于为也。神不在精变之外,其即精变之自然而然者欤。”
“非精变之外别有神”,“神不在精变之外”,可以理解为,非“变易”之外别有“不易”,还可以理解为,非现象之外别有道体,道不在现象之外、宇宙之外。
或说:“健动则必有动之因,必有动之缘,无有因缘则无所动。”此言适用于在现象界,不适用于道境界。道体的健动之因就在道体之中,好有一比,宇宙大爆炸的动力就在奇点之内。盖道境界无不为而无为,“其成文定象非出于为也”,生而无因,动而无缘,至神不测,不可思议。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夫乾,天下至健,德行恒易”,“ 天地之大德曰生”,“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系辞》中这些经典句都是对道体“生动性”的指认。不仅乾元,以静为主的坤元也含有健动性。《系辞》说:“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健动的特征贯穿乾坤二元。
《孔子家语》载,公(哀公)曰:“君子何贵乎天道也?”孔子曰:“贵其不已也,如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闭而能久,是天道也。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之,是天道也。”这段话与易理一以贯之。
乾元非物质非意识,本来无一物,可以说她空无,但又不能理解为什么都没有,因为其空无中蕴涵着宇宙全部信息,可以“爆炸”出整个宇宙,可以“生生”出无数无量的物质和意识来。
或说:“现在的科学及量子力学方面与佛法中部分說法相互印证。”答:科学及量子力学同样可以与儒学相互印證。道体虚静而生生不息,空寂而新新不已。“天行健”,“生生之为易”,说的就是道体的第一特征。万物之母,能量之母,当然是健动生生的。“奇点”之想尽管粗糙,百尺竿头只差一步了。
熊十力先生仿佛教以《大般若》为群经之王诸佛之母,也以《易经》为群经之王和诸子百家之母。《易经》谈本体,形上形下内圣外王一体同仁,“空寂而有生化之神,虚静而含刚健之德”,与佛道两家有异。
说乾元不能不说及坤元。
《系辞》说:“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元主管宇宙的启动,坤元负责万物的造作。知是主管义,如知县知府,乾元知宇宙万物,是宇宙最高主管。作是造作义,坤元负责万物的生成。乾坤都是万物的创造者,乾元侧重于创,开创,开辟;坤元侧重于造,制造。乾坤统于乾元,没有乾就没有坤没有一切。
《系辞》又说:“生生之谓易,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成就宇宙万象,是乾元的作用;效法乾元精神,是坤元的品性。乾统帅坤,地顺承天,故地道亦有“生生”之大德。成象和效法都是“变易”和“生生”的表现。明此理,就可以自强不息,“成位乎其中”,正确定位人生在宇宙中的位置,圆满人生价值。
乾元与坤元,不二而有别。有乾必有坤,乾坤不可割裂,不二也;乾主坤辅,乾可涵盖坤,有别也。周易首乾,“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其次为坤,“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两句话就排定了乾坤的尊卑位序。乾元是万物的原始资本,是最高统帅;坤元是万物的母体,居顺承之位。乾主坤辅,乾尊坤卑。乾元第一,是宇宙万物之纲。
坤元是物质之元,乾元则是物质和精神、肉体和意识一切现象之元。坤元也要依据乾元起作用,就像夫妻关系,夫妻都是家长,丈夫是第一家长;又像中华文化,儒佛道都是主流,儒家是主流的主流。易经中虽然坤也称元,并非二元论。归根结底,坤从属于乾。
对道体的认识,儒道两家同中有异。
儒道两家都崇易经,都得乎道。儒家得乎乾元,是乾元主义,代表人物为孔孟;道家得乎坤元,是坤元主义,代表人物为老庄。
乾阳坤阴,相融互摄,同归于一,太极图得矣,然美中不足,未能体现乾元的主导性和第一性。盖乾坤二元虽然相辅相成,并非完全平等的关系。乾元可以涵盖坤阴,坤元不能涵盖乾阳。对此宇宙真相,非深于易者不能全面把握也。道家在这个问题上就差了一点。
《系辞上》说:“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乾坤二元,尊卑有别,然后万物才能各得其所,动静有常,刚柔相济。故《周易》首乾,乾性阳刚,富有刚健中正诸德;孔子法乾,取义于阳刚,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黄帝归藏易首坤,坤性阴柔,老子法坤,取义于阴柔。有人嘲笑道家之道是“阴之道”,不是没有道理的。
独阳不生,孤阴不长,孔子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故儒家阳中有阴,集阳刚阴柔诸美;道家阴中有阳,静中有动,不乏阳刚之气,坤卦说“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所以,说道家虚静,也是相对而言。《老子二十五章》对本体的描述有“周行而不殆”句,亦合《易经》“不易”和“性健”之旨。
但道家毕竟主乎阴柔,其本体论毕竟偏于虚静和归本虚静,其经典更多的是对虚静无为的强调,人生唯重超脱,政治唯倡无为。坤元不能涵盖乾元,乾元则可以涵盖坤元也。道家证得坤元之妙,得乎道体之半,其高明在此,不足也在此。相比物本和神本世界观,其真理性很高,相比仁本主义又大为逊色。
儒家乾坤并建,阴阳刚柔圆满统一,毕竟高于道家。佛道强调空寂和虚静,殊不知,空寂的尽头,是生生不息至诚无息;虚静的尽头,是维天之命於穆不已。(《儒眼看老子》)
乾元是天道和天性。上达乾元,自然天性健动而刚柔相济,必能自强不息和厚德载物。儒家最高明处在于提纲挈领地抓住了乾纲,抓住了真理的整头大象,得道之全体,自然大用无穷,治心治身治家治国,无不适宜。《易传》说裁成辅相,以左右民;《中庸》说尽己、尽人、尽物之性,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张载说为天地立心,都必须由此入手,都是道之大用。
道家得易经半部,得乎道体之一端,抓住了大象的一半,亦自有其特长和妙处,然比较儒家而言,其载物之力就有限,立人达人成人成物的冲动就有所不足。
三、生命观:良知第一性
本体即本性,宇宙本体即生命本质。张载有句名言:“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正蒙·乾称》)充塞于天地之间气就是我的形体,引领统帅天地万物的就是我的本性。天地之帅,宇宙万物的统帅,指的就是乾元。因此,仁本主义世界观即生命观,乾元第一性即良知第一性。
仁,作为德目之一,可以与义礼智信勇敬孝慈诸德并列;作为众德之本,则涵盖儒家所有道德元素,统内圣外王为一;作为形而上的道,则是心物一元的,于宇宙系统而言为乾元,是万物之母;于生命系统而言为良知,是肉体和意识之母。
孟子的良知,说的是本性的作用,王阳明的良知则直指本性。王阳明说:“人孰无根,良知即是天植灵根,自生生不息。但著了私累,把此根戕贼蔽塞,不得发生耳。”不仅此也,王阳明还进一步以良知说天道本体。王阳明说:“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无人的良知,不可以为草木瓦石矣。岂惟草木瓦石为然,天地无人的良知亦不可为天地矣。”
可见王阳明是在本体和本性双重意义上说良知的。良知是生命本性和宇宙本体,即天性。天性不仅潜在于一切生命,也潜在于草木瓦石之中,只是因其它动物肌体粗陋而不能显发,草木瓦石更简陋,天性桎梏其中,现不出生命之象来。
唯人类最灵,具四端,备诸善。《礼运》说:“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又说:“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孝经》说:“天地之性人为贵”。《尚书-泰誓》说:“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人类生命在万物中,特别灵妙。
张载说:“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别。塞者牢不可开,厚者可以开而开之也难,薄者开之也易,开则达于天道,与圣人一。”(《性理拾遗》)这里的就是指天性。
孟子不以良知说本性,并非不知,而是另有说法。孟子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尽心上》)这里的心性就指本心本性,天指天道乾元。尽心可知性,知性则知天,本性即天命。
孟子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孟子尽心上》)这里的我,就是指道心和道体。万物以道为本,这才是“万物皆备于我”的真义。“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上》)反身而诚,“反”到自性深处,“反闻闻自性”,故乐在其中,至乐无穷。
良知也就是董仲舒所说的人元。董氏又增加了一元:人之元。他说:
“故元者为万物之本,而人之元在焉。安在乎?乃在乎天地之前。故人虽生天气及奉天气者,不得与天元本、天元命而共违其所谓也。”(《春秋繁露》)
元即乾元,万物的本源;天字多义,“天地”合言,天指自然之天。天气指乾元之气。天元本、天元命即天道和天命。元,就道体而言谓之“天元本”,就生生化化流行不息而言谓之“天元命”,命有流行义。
其实“人元”即“天元”即乾元。作为“人之元”的仁性良知,是天之所命。人之生虽后于天,但与天同本于“先天而天弗违”的乾元。天人合一就合在这个元上。
宇宙万物是乾元的现象,乾元是宇宙万物的本质。在显现出的宇宙万象之前,乾元就含藏着万物包括人类生命的信息了,这就是董氏“人之元在乎天地之前”的奥义。乾元不灭,生生不息,宇宙有成住坏空,空而复成;良知不死,新新不已,人有生老病死,死而复生。
乾元开天辟地,良知(人之元)开我心之天,辟我身之地。良知是人的本来面目和本质存在,是生命的主公和永远的统帅。肉体身和意识心都是良知所现之象。借用易经之言赞美之:大哉良知,生命资始乃统身。意思是说,伟大的良知啊,你是生命的原始资本或者说最高依据,你统帅着人的身体和心灵!
《易经》天地人三才并论,但只说乾元坤元。《繁露》第一次提出“人之元”这个概念,有助于人们进一步解悟儒家的天人合一论。物质世界是坤元的现象,人类生命是人元的作用,坤元人元只是方便说,统归于乾元。三元归根结底是一元即乾元。
儒家的仁性良知、佛教的佛性真如,道家的太极道心,所指相同,都是指人之本性本质,只是三家的理解认证同中有异,都证到了本性不灭,这是同;佛家侧重于空寂,道家侧重于虚静,儒家侧重于生生,这是异。
佛教小乘大乘之分,大乘又有始、终、顿、圆之别,说法各有不同,对佛性的讲解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大同”:归根结底终归空寂。这也才能成就佛教为出世法。儒家说:万法归一,一归万法;佛教只能说万法归一;儒家说天性健,佛教任何宗派不许在第一义说说“佛性健”。
关于本性健动和生生的特征,儒家经典论之甚多。“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天行即天性,与“地势坤”的地势相对,都是名词。天之本性即人之本性。以是因此之意,君子以自强不息,是因为天性健动的缘故。这句话将本体论和本性论统一起来了。
《诗经·周颂·维天之命》篇是道德论,政治论,也是本体论即本性论。诗曰:“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天即乾元,天命即乾元之命。“於穆不已”是天命的特征。健动流行永无止息之时。孔颖达疏:“言天道转运无极止时也。”天道运行不息,文王之德上配天道,所以伟大纯正,同样至诚无息,自强不息。
《中庸》引用了这句诗:“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朱熹《集注》说:“于,叹辞。穆,深远也。不显,犹言岂不显也。纯,纯一不杂也。引此以明至诚无息之意。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纯于天道,亦不已。纯则无二无杂,不已则无间断先后。”
不仅文王,历代圣王都是与天合德的。《论语》说:“唯天为大,惟尧则之。”尧之所以为尧在此;《庄子·天道》说:“舜曰:天德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雨施矣。”舜之所以为舜在此。
四、政治观:太极和皇极
《乾文言》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大人指圣人而有位者。大人之所以“四合”并且“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就是因为人之元(良知)合乎天之元(乾元),达到了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这就将良制仁政、良知仁性与乾元天道统一起来,将世界观、生命观和政治论统一起来了。
天道与政治统一,即太极和皇极合一。
乾元即太极。《易传·系辞上》的“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亦称为太一。孔颖达在《礼记·月令》疏云:“《老子》讲道生一,与易之太极,礼之太一,其义不殊,皆为气形之始也。”
太极是天道,于人类称人极,于政治称皇极。太极是宇宙中道,人极是人类中道,皇极是政治中道,三者完全一致,因角度不同,侧重不同,故名称不同。
圣人立人极。朱熹说:“圣人作易以立人极。”(《朱子语类》)周敦颐说:“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太极图说》)人极即人道之极,立人极即定人道之极。
陆贾说:“先圣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图画乾坤,以定人道,民始开悟,知有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新语》)董仲舒说:“《春秋》修本末之义,达变故之应,通生死之志,遂人道之极者也”。(《春秋繁露-玉杯》)
大人立皇极。《尚书·洪范》说:“皇极,皇建其有极。”孔颖达疏:“皇,大也;极,中也。施政教,治下民,当使大得其中,无有邪僻。”极指中道,太极、皇极都是大中义。所以对儒家来说,越极端越中正,独尊儒术就是独尊中道。
太极是天道,表天德,故不能言建;皇极是政道,人道之大者,故言建。皇是能建,极是所建。建之则有,不建则无。建就是建立,建极就是立极,为民立极。《中庸》说:“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这就是建立之义,也是天道和人道、太极和政治贯通一致的最好说明。
或说独尊儒家是狭隘和独裁。恰恰相反。独尊儒家就是独尊仁义,独尊中道,就像万物独尊乾元一样。以仁为本,必然至诚不息大爱无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允执厥中,必能择善固执与人为善,和从善如流海纳百川。极端的仁义是大仁大义,极端的中道是大中至正。太极人极皇极焉有极端焉能狭隘哉?
政治中道就是王道。《洪范》说:“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这是了王道特征的描述,不偏不倚,特别中正公平,实践王道政治,建设太平盛世,是儒家万古不易的强烈追求和美好理想。
王道的制度模式是礼制。《礼记·礼运篇》说:“是故夫礼必本于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大戴礼记》也说:“礼有三本:天地者,性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贵本之谓文,亲用之谓理,两者合而成文,以归太一,夫是之谓大隆。”(《大戴礼记-礼三本篇》)《荀子·礼论篇》也有同样说法。
礼制以太一为本,最终又回归于太一,这就将仁本主义世界观(本体论)和政治论贯通起来了,为世界观决定政治和制度文明提供了最好的经典依据。
曹魏青龙三年,魏明帝曹睿在京师洛阳修筑宫室,以太极殿为曹魏皇宫正殿,成为国家政治活动中心,元旦大朝、新皇即位、大赦改元、政治决策等重要国事活动都在太极殿内进行,由此形成的太极殿制度,是礼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学界认为,现存的北京故宫太极殿和明清北京城建筑布局均脱胎于洛阳太极殿。太极殿的建筑也从侧面说明了儒家文化中礼制和太极的密切关系。
对这个太极即太一,不仅儒家,诸子百家也有不同程度的认知。太一又作泰壹、泰乙、太乙、大一、天一、天乙等等。《庄子》杂篇里的《天下》、《徐无鬼》、《列御寇》,《淮南子》的《精神》、《本经》、《主术》、《诠言》,《冠子》的《泰鸿》等篇论之甚夥,在《鶡冠子》、《楚辞》、《淮南子》、《文子》、《吕氏春秋》、《礼记》、《大戴礼记》、《黄帝内经》、《史记》、《汉书》及汉代纬书等古文献中都有提及和阐说。太一在其中或指神名,或为星名,即北极星,主要指道体。
据《郭店楚墓竹简-太一生水》说:“天地者太一之所生也”,太一在生成水和天地等等之后,“是故太一藏于水,行于时,周而或始,以己为万物母;一缺一盈, 以己为万物经。此天之所不能杀,地之所不能厘,阴阳之所不能成。君子知此之谓道也。”这里的太一就是本体论概念。
本体论和政治论统一,是儒家经典的一大特色。仁者爱人这句话,就将仁本主义世界观生命观和政治观统一起来了。仁是根本,上为乾元,内为圣德,外为王道,
仁是本质,爱人是作用和表现。
仁本主义世界观,落实于政治为德治,落实于制度为礼制。《尚书-皋陶谟》说;“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协恭和衷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
孔颖达疏:“典礼德刑皆从天出,天次叙人伦,使有常性,故人君为政,当敕正我父母兄弟子五常之教教之,使五者皆惇厚哉!天又次叙爵命,使有礼法,故人君为政,当奉用我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礼接之,使五者皆有常哉!接以常礼,当使同敬合恭而和善哉!”
将“五典、五礼、五服、五刑”与“天叙、天秩、天命、天讨”配套而言,就是将人道与天道贯通。人道政为大,政治是人道之大者,政治道德是天德最重要的体现。德治礼制,以民为本。仁本主义世界观必然形成民本主义政治观。关此,详见东海《爱民主义论》和《主权在民论》二文。
五、天道良知信仰
孔子说下学上达。下学是学习文化、道德、政治、社会、科学各种知识并实践之,上达即达乎天道天命。孟子说:“尽心知性知天”,就是上达。《论语》以“学而时习之”发起,以“君子知天命”为结,有深意在焉。天命之谓性,天命即乾元天道的流行,性即本性良知。致良知明明德即知天命,故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这个天就是指乾元。乾元既有内在性,内在于一切现象,又有超越性,超越一切现象,包括物质意识空间时间。也可以说,乾元先于物质,这个先当然是逻辑之先而非时间之先。四方上下为宇,古往今来为宙,时间也是乾元所现之象。
乾元至神,非物质非意识但圆具一切物质意识的因素和信息,可以开出宇宙万物包括生命意识来,无相而现万象。她就是造物主和造化,生生不息地创造更化一切。“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她无思无为无言,万物都是她发出来的“妙言”和“妙”出来的产品---这里的“妙”字作动词用。
东海有联曰:人皆可圣,致良知以成圣;天本无言,妙万物而为言。这里的天,指的是“天行健”的天,即道体。而生命现象的局限性注定了,人不可能完全把握天之道,虽圣人也有所不知。孟子说:“圣而不可测之谓神”,儒家的神是自性神,即良知神。儒家的宗教性就体现在这里。
儒家,兼备道德性、政治性、学术性、科学性和宗教性---将科学性和宗教性统一在一起,是儒家一大特色,儒家论学术为儒学,论制度为礼教,论信仰为儒教,即人文教良知教,良知信仰比任何宗教信仰都更加科学真实更加殊胜。她不是西方意义上的宗教,但充满宗教精神,不是宗教胜似宗教,超越宗教,是一种宗天理良知而教的中华特色的大宗教。
孔子说君子有三畏,首先就是畏天命,敬畏天命即信仰天道和良知。信为道源功德母,信是“入道”的前提和基础。不过儒家信仰不是盲目的,盲目的信仰不是真正的,如神本主义宗教,其神只能“因信称义”。儒家信仰则建立在对良知相当的理解、践行和觉悟的基础上,信解行证,相互促进,共同成就。可以说,儒家信仰是所有信仰中最真实、理性和智慧的信仰。
世间万物之理都是物理,唯独天理属于道理。对这一道理解悟越深刻,实践起来就越深入,信仰也就越坚定,就越容易证悟。证悟天道,即与道合一,信仰遂牢不可拔,而所思所想所言所行,无非良知的发用。
道有形而上的超越性,不仅超越贫富贵贱,而且超越生死。肉体身意识心皆无常,道心则是恒久远而永流传的常在不易之“物”。王阳明临终遗言“我心光明”,说的就是此“物”。此是良知之光,明德之明,无相无迹而真实存在。有生老病死,是肉体小生命之常;无相大光明,乃良知大生命之恒。
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得闻妙道,明白天道永恒、良知不灭之理,可以一定程度消除死亡恐惧而超越之。死亡恐惧是人生最大的根本性的恐惧,能够有所超越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东海有联曰:明心自可超生死,闻道犹如快朵颐。上下联分别暗用孔孟圣言。孟子说:“义理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子贡说“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休焉。”张载说“存吾顺事,没吾宁也。”以死为安息,视死如归去,体现了大儒对死亡云淡风轻的超然态度。“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常被人引来嘲笑理学家,殊不知,能够临危一死,心性不虚谈矣。当然,真正明见心性,必然智勇双全,君子必能见几,未必转危无策。
夕死可的“可”字下的准确。儒者不怕死却不找死,不是暴虎冯河或以死为荣,而是义所当死或不得不死的时候,坦然接受天命安排。孟子说“可以死可以不死,死伤勇。”但到了必须杀身舍生而成仁取义的时候,那就坦然赴死。
或问:为什么朝闻道夕死可?答:因为知道了良知不死。肉体身有生老病死,意识心有成住坏空,唯道心永恒。因此,得乎道者才能真正大无畏,真正贫贱不移、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特别从容地面对一切,包括死亡。儒者一般情况下能明哲保身,特殊情况下又能舍生取义,原因在此。
作为宇宙之母、万物之本和生命之根,乾元可知又不完全可知。通过思维意识及语言文字,可以理解之;通过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等一系列功夫,可以笃行之。但思维意识毕竟难以完全把握形而上之道,就像儿女最了解父母也难以完全了解。
宇宙万物包括人类生命,无非道的产物,无不在道中。道在人间,体现为君子之道。《中庸》说:“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这段话将“性与天道”既可知又不完全可知的特征揭示得明明白白。所以熊十力先生说,乾元者,非知识所行境界,非意识所行境界,又非离自心外在境界。道及高处,唯是反求实证相应。
或问:“如果宇宙毁灭了,乾元还存在吗?”答:乾元就存在于宇宙万物和生命之中,但是,宇宙有成住坏空的轮回,生命有生老病死,乾元没有成住坏空和生老病死。乾元良知则是永恒的。乾元“不易”,为一轮又一轮宇宙作资本;良知不灭,为一期又一期生命作依据。但这个我无法证明给你看,只能诉诸于信仰。
六、物质和意识
乾元对宇宙万物包括生命体具有决定意义。物质意识都以乾元为原始资本,都是乾元的产物,相互作用和影响,物质对意识的作用又特别强烈。在确定乾元本体地位的前提下,仁本主义承认肉体意识是物质世界长期发展的产物。物质先来,意识后到。
作为天地之心和生命本质的乾元,在开天辟地之时就如某种信息内在于一切物质之中,但自微而显再到出现生命体,还有个漫长的过程。
注意生命本质和生命现象的区别,就像区别佛性和释尊一样。天台宗认为,草木瓦石皆有佛性,但绝不会有人傻到把草木瓦石等同于释尊个人。王阳明说“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没错,但谁若因此认为瓦石为生命体,就荒唐了。
因此,可以说生命本质先于物质存在,这是宇宙生命之真谛。但这里来不得一字增减,不能说成“生命先于物质”,不能违反基本的科学事实。
科学家估计地球历史约有四十六亿年到五十亿年之间,而地球上的生命起源于38亿年前。故《序卦传》说:“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
或说:“地球上生命史为38亿年,外星生命史或许比这长得多。”答:即使这个假设成立,也不违反“物质先来,意识后到”的规律。外星生命的出现,一定迟于该星球的历史。换言之,该外星形成在先,该外星生命出现于后。
儒家既知万法归一,又证一归万法,即一一微尘都得道体之全。易言之,乾元无所不在,无物不有。岂但尧舜,桀纣皆有;岂但人类,众生皆有;岂但生命,宇宙万物皆有。熊十力先生说:“乾元遍为万物实体,即于一一物而皆见为乾元。”“诚知形色即天性,即于世间直证为天性流行,岂复有世间相乎?”(《新唯识论》)
天在地之上,也在地之中。地中有天,即坤中有乾,物中有心—这个心非意识心,而是天性。因此,乾坤不二,道器不二,天人不二,心物不二。万物都有天性,极而言之,任何物质都全息着整个宇宙,唯人类肌体特别优秀健全,能让乾元天性不断演化发达而产生意识。
换言之,乾元必须通过肉体,才能显化出意识,然后通过人身,才能健全意识,才有明心见性的可能。一般动物或肌体粗陋,或六根不全,虽有意识,粗糙低级,其乾元天性(良知),郁而不彰,虽有如无,故孟子以良知为人禽之别。
或问:“如果一个宇宙只有一块石头,良知又体现在哪里?”答:首先,这是个伪问题。宇宙坏空,任何东西都会随之坏掉空掉,不会有一块石头不坏;其次,乾元无所不在,潜在于一切时空一切事物之中,包括石头中。注意,乾元在人称为良知,无人类,则不得称良知,也无人以称,无名可言。
就物质意识两者关系而言,两者相互影响,而物质更具决定性。物质不仅指外物质外环境器世间,作为思维和意识不可或缺的工具和依托,人脑也是一种物质。唯物论及唯心论的错误在于,不知物质意识都是作用、现象而非本体。
意识和物质之信息统一含藏于乾元,皆借助乾元而各现其象,并且物质之象先现,意识之象后现。宇宙开辟,先有物质;生命孕育,先成肉体。意识是良知“依他而起”,依六根而起。六根不全,则意识残缺,没有外境(如在娘胎然),则意识不起。这都是物质更具决定性之显证。
因意识容易受物质影响,故人很容易物化。《礼记》说:“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同时,因意识受良知决定,故“人人皆可以为尧舜”。唯物论者只知道物质影响意识,不知道良知才是决定性的,物质和意识都是被决定的。
必须注意,只有在乾元第一性的前提下,才可以说“物质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并能为人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即意识缘物而生,同时,物质意识皆缘乾元而生。
物质意识,皆属儿女,乾元才是家长。好有一比,乾元如种子,物质如躯干,意识如花朵。花朵缘躯干而生,花朵和躯干,皆缘种子而生。在“乾元决定一切”的前提下,先有躯干后有花朵,躯干不依赖花朵,花朵有赖于躯干。
决定意识(六识)的有“四种东西”,一是道心,没有“天命之性”就没有意识可言;二是六根,没有六根也没有意识可言;三是身体,六根俱全离不开肉身健全;四是物质环境,“意识是对物质的反映”。六根以下皆物质范畴,故儒家在“乾元第一性”前提下承认物质的决定性影响。换言之,如果未能树立乾元主义世界观即良知信仰,那么,物质对意识的影响就是难以抗拒的。
但不能说“物质重要于意识”。意识后于物质而产生,却更重要,更有意义价值。生命因有意识而珍贵,人类因意识健全而尊贵。相对于意识,物质的价值是工具性的。当然,相对于良知,物质(包括肉体)意识都是派生性,次要的。诚意正心,意识与良知接通,物质就丧失决定性了。
七、唯物唯心批判
或将乾元坤元等同于天地男女,非常幼稚,这就是唯物主义的观点。天地男女只是现象,乾元坤元则是本质。坤元是坤阴之元,物质之元。道家是坤元主义,比唯物主义不知高明多少倍;儒家是乾元主义,比道家更加高明中正。
世间学者不知心物之上还有乾元坤元,论及第一性,不是唯物,就是唯心。殊不知物质意识都是现象,非第一性。易经“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如改成:大哉物质或大哉意识,万物资始乃统天,就成笑话了。
唯物主义错认现象为本质、错认作用为本体,但由于冒充了科学的名义,又颇有科学的面貌,很容易迷惑人。这也是因为儒佛道被打倒摧残以致真理不彰。儒家以乾元为第一性,佛教以真如、道家以太极为第一性。只要略具儒佛道常识,就不易受唯物主义迷惑。
唯物主义体现了一种朴素肤浅的农民思维:眼见为实,不可能明心见性见到形而上。在唯物哲学基础上开出来的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理论,包括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观点,包括以有产无产分阶级和敌我,以“共产”为党为理想的做法,无不体现着这种农民式的肤浅。
唯物主义世界观以物质为第一性,物质主义价值观以物质为第一位。物质第一性的世界观,必然形成肉体第一位的人生观和物质第一位的价值观。唯物主义和物质主义都是物质决定论,如果说,唯物主义是物质主义的哲学依据和信仰归宿,物质主义就是唯物主义的哲学必然和逻辑必然。两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划等号。(详见《物质主义批判》)
唯物主义不利于物质资源的开发,而且反过来破坏资源。因为唯物主义哲学和物质主义价值观最容易恶化人性,而建立在这种哲学和价值观之上的政治必然恶化。文化教育政治制度之恶多管齐下,对人心的恶化是致命的。因为德智不二,人心恶化必然导致人类智慧蜕化和能力弱化,从而对于各种资源开发无力而破坏有余。
乾元生生不息新新不已,天地间资源及能源取之不竭用之不尽。随着文明的进步和智慧的提升,人类的科技开发能力也将水涨船高,永远不用忧虑资源匮乏。人心恶化才是人类的致命伤啊。
某些学者为唯物主义辩护,将物质的概念无限扩大,认为意识也是物质的表现形式。此说既非理,也不符合马主义的唯物论定义。须知物质和意识,两个概念相对,互以对方为边界,是意识既非物质,是物质既非意识。如“以能量形式存在的电波”,就从属于物质范畴,是物质的特殊形式。
在唯物论语境中,物质和意识是相对的两个范畴。“意识第一性”和“物质第一性”都是不识宇宙生命真相的戏论,“意识第一性”更加肤浅,也违反常识。先有物质现象后有生命现象,有生命然后有意识,有了人类生命,意识心才得以健全。试问:地球上出现生命现象之前,谁有意识,意识何在?无情器界有意识能思维吗?
也可以说,儒佛道都是唯心主义,却是中华特色的,与马家所谓的唯心主义不同。马家将非唯物主义的学说统称为唯心主义,所唯的是与物质相对的意识心。而儒佛道所唯的心,是道心,儒家称良知,佛家称真如,道家称太极,都是超越物质意识而心物一元的。佛说万法唯心,指的就是真如心。
责任编辑: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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