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新民 著《孔子之道:论熊十力“内圣外王”哲学体系》出版暨曾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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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5-23 21: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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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新民 著《孔子之道:论熊十力“内圣外王”哲学体系》出版暨曾亦序

 

 书名:《孔子之道:论熊十力“内圣外王”哲学体系》

作者:任新民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20243

 

【作者简介】

 

 

 

任新民,男,1988年生,安徽宣城人,2017年获中山大学哲学博士,师从陈立胜教授,2022年成为同济大学人文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合作导师为曾亦教授,曾在《鹅湖月刊》《孔子研究》等杂志发表文章数篇,主要研究方向为儒家哲学、《春秋》学。

 

内容简介

 

熊十力是传奇式的人物,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科班教育,只读了半年的私塾,后从欧阳竟无学佛,并成为北京大学的特约讲师。后来其创立了自己的哲学体系。此前不少学者将其体系概括为“新唯识论”。本书分为“内圣外王”体系之发展历程、体道尊德的内圣学、从内圣学到外王学、制万世法的外王学以及“内圣外王”思想之践行五部分,深入系统地解释了为何熊十力的哲学体系可概括为“内圣外王”,给予了人们理解熊十力哲学思想的新视角。

 

目录

 

晚年熊十力的革命儒学 曾亦/1

导论/1

一、题解/1

二、问题关切/14

 

第一章 “内圣外王”体系之发展历程/23

第一节 “内圣外王”体系的开启/25

第二节 内圣学发展历程/26

一、观空之体悟/26

二、天道易体之体悟/36

三、“内圣外王”体系下内圣学之初步确立/60

四、儒家学问之研究/63

五、内圣学体系之完善/67

 

第三节 外王学发展历程/69

一、幼年的教育/69

二、转入学术前的政治实践/72

三、“内圣外王”体系下外王学之初步确立/75

四、进言三书/81

五、外王学体系之完善/81

第四节 内圣学与外王学之一贯/82

 

第二章 体道尊德的内圣学/88

第一节 对易体的体悟/88

一、对易体“变”义的精透/88

二、对易体“生生”义体会的精透/99

三、作为易体的“心体”/110

 

第二节 对仁体的研究/116

一、对阳明心学的研究/125

二、对道德形上学的研究/135

三、对于仁体之理解之深入/158

 

第三节 熊十力内圣学之特质/165

一、熊十力与周濂溪/166

二、熊十力与赫拉克利特/178

 

第三章 从内圣学到外王学/183

第一节 体用不二/186

一、《春秋》立元即《易》之乾元/186

二、外王之无君本乎内圣之无神/188

 

第二节 易体到易用/197

一、“变动不居”到“三世进化”/197

二、“革故生新”到“裁成天地”/205

 

第三节 仁体到仁用/210

一、“天下归仁”到“群龙无首”/210

二、“仁统”到“通三统”/216

 

第四章 制万世法的外王学/222

第一节 政治判断与抉择/222

一、哲人与政治/222

二、政治判断与政治抉择/224

三、熊十力的判断与抉择/226

 

第二节 进言三书/237

一、进言三书的内容概括/237

二、进言三书的写作意图/240

 

第三节 《原儒》/242

一、《原儒》之宗《春秋》/242

二、《原儒》之借事明义/245

三、《原儒》之制万世法/265

 

第五章 “内圣外王”思想之践行/275

第一节 宗儒之立场/275

一、辨玄奘“讥孔子不见体”/275

二、儒家工夫之实践/277

三、孤守儒家/279

 

第二节 重“学”之义之践行/279

一、儒家之重“学”/279

二、熊十力之重“学”/288

 

第三节 儒家生死观之践行/292

一、儒家生死观/292

二、熊十力之践行/296

 

结语/297

附录/300

附录一、熊著涉及阳明处解析/301

附录二、熊十力名号略析/306

参考文献/308

后记/314

 

序言】

 

晚年熊十力的革命儒学

 

关于熊十力思想的研究,素来不乏其人,不过大多局限于对其内圣学的研究,而于其外王学,则少有措意。尤其当北平易帜之时,颇有学者奔赴港台,或远走海外,而熊十力却选择留寓大陆,然其得意弟子牟宗三、唐君毅、徐复观亦不与乃师同归。学者的出处去留之别,常与自身利害无关,而与思想上的认同有莫大关系。研究者多惑于熊氏与其弟子之殊途,其实熊氏之选择,同样与其思想倾向有关,即自认为社会主义的同道者。

 

熊氏幼承庭训,夙有革命思想。熊氏在《原儒》中曾自言其十岁时闻其父说史事,“少时革命思想由此而动”。辛亥前,遂为革命多方奔走。此种对革命的态度,殆终其一生而未变。1949年前后,熊氏先后撰写了《韩非子评论》《与友人论张江陵》《与友人论六经》三书,考其本意,殆以箕子自期,而欲向新政权进言。其中,《论六经》一书曾托林伯渠、董必武转交毛泽东,毛泽东仅以谢相答,而无他表示,则犹不答之辞焉。今读此三书内容,大概与当时一般知识分子对新政权的观感相近,故熊氏亦以言论和思想自由相告诫,宜乎毛泽东所以不见答也。

 

不过,到了1956年,随着新政权的巩固和社会主义改造运动的完成,熊氏的态度发生了根本变化。这种态度充分体现在其《原儒》一书中。

 

无论古今中外,知识分子素来追求言论与思想的自由,熊氏初时亦莫能外。晚年熊十力颇致力于《周官》与社会主义的会通,时有学者批评《周官》之制,其弊在“设防而用察”,而熊氏则不以此说为然,以为“拨乱初期权宜之制”,实有必要,并对历史上诸葛亮、张之洞之“尚察”,皆以“无间然”许之。显然,熊氏这种态度不同于一般知识分子,足以表明其对于新政权改造知识分子运动的认可。显然,对于学者和知识分子来说,这种态度的转变几乎就是立场上的背叛。熊氏既有此转变,宜无怪乎其对新政权的种种思想和运动,诸如阶级斗争、庶民专政、计划经济等诸项政策,都能在思想深处表示赞同,且更站在“原儒”的立场,从孔子思想的角度来论证社会主义道路的合理性。

 

在熊氏看来,孔子的思想实有早年与晚年的不同。这种看法本非怪异之论,只不过传统儒家出于对圣人的信仰,多讳言此种不同。熊氏尝撰有《六经是孔子晚年定论》一篇,认为孔子四十岁以前“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可谓谨守“小康礼教”,而崇尚“尊君大义”也。孔门中有一派弟子即恪守此早年之教,是为小康学派,其后孟子、荀子、《公羊传》、董仲舒、司马迁等,皆不过奉持孔子早年思想,自然不合乎“《春秋》本旨”。然至四十岁以后,孔子渐有革命思想,从而“根本改变了从前欲依靠统治阶层以求行道的想法”,于是寄厚望于庶民阶层,“决定消灭统治阶层,废私有制而倡天下为公之大道”,熊氏称此为孔子的“晚年定论”。此时又有一派弟子宗其说者,是为大道学派。《论语》中记载孔子晚年自言“久矣不复梦见周公”,熊氏的解释颇有新意,以为“从周”乃孔子早年之志,至晚年思想巨变,“志大道而黜小康,自然不复梦见之矣”。可见,“五四”以后对孔子礼教的批判,不过针对其早年的尊君思想而已,然若论其晚年革命思想,实颇有契于二十世纪的中国新思潮。

 

可见,熊氏所谓“革命”,迥不同于历史上的汤武革命。因为汤武革命不过出于统治者吊民伐罪的意图,其结果依然统治者之间的更代易姓而已;至于熊氏所理解的外王学,则以“拨去乱制,消灭统治”为革命,即庶民领导下的消灭一切剥削阶级的革命。

 

然而,对于孔子晚年思想的阐发,汉初以来传《春秋》者已失其本旨。按照熊氏的说法,秦、汉间的儒家,或畏焚坑之祸,或欲苟媚人主,故公羊寿、胡毋生师弟将孔子的《春秋》学说著于竹帛时,唯发明“为汉制法”之义,至于孔子革命思想的本旨,则讳莫如深。就此而言,今日所见的《公羊传》已不符合孔子作《春秋》的精神,而沦为小康尊君之学,诚“奴儒”也。不过,熊氏又认为,孔子“为万世开太平”之旨,公羊氏门人犹有不忍失其传者,故假口义而私授门人,故至何休《解诂》,始能见其阙遗,然百不得一二焉。素来治《公羊》的学者,认为其中多“非常异义可怪之论”,徐彦疏试图强为之解,而熊氏则别出新说,以为孔子所传口义中,亦即所谓“真《孔传》”,而非公羊寿所传的“伪传”,保留了关于消灭统治阶级的革命思想,时人不解,遂目为此等说为“非常异义可怪之论”,至于现存《公羊传》,实不足与于此焉。

 

案,清代今文学的发展,实有由何休而回归董仲舒的脉络,盖以何休尊君,而董仲舒则或有革命思想也。然而,按照熊氏的看法,“毁《春秋》而造伪,则自公羊寿与其弟子胡毋生、董仲舒始”,其伪窜的目的,则在于尊君,此董氏所以见尊于后世也。因此,熊氏直斥董氏背叛孔子,其罪远在公羊寿与胡毋生之上,故何休作《解诂》,不取董氏之说。至于何休,则能发明“为万世开太平”之旨,实能保存孔门秘传的口义。可见,熊氏虽以发明《春秋》之义为旨归,却毕竟不同于清代学者。不过,其说亦有与清代今文学同调之处,如谓《左氏》不传《春秋》,其意则以《左氏》尊君也,就此而言,《左氏》与《公羊》并无根本不同。并且,熊氏又声称刘歆所以攻击《公羊》,用意则在“排斥《公羊》家有口义流行”,换言之,孔子的革命微言只是通过口义才得以流行,至于公羊寿、胡毋生共著于竹帛的《公羊传》,则唯宣扬尊君之大义而已。

 

熊氏既攻驳《公羊传》、董氏如此,而于受学于董氏的司马迁及其《史记》,更是不假辞色,以为《史记》乃“宣扬伪学最有力之宝笈”。此种态度亦不同于清儒。其先,刘逢禄犹为司马迁辩,而攻班固《汉书》之伪;其后,康有为则认为刘歆遍伪群经,亦未集矢于司马迁本人。至熊氏,则谓司马迁“以其小康尊君大义而说《春秋》,实非孔子《春秋经》之本旨也”,“厚诬《春秋》而媚刘帝”,“孔子真相晦而不明,迁不得无过也”,可以说,熊氏对司马迁的不满和批评,历来罕有其匹者。

 

至于清儒中,熊氏攻讦尤力者,莫过于康有为。然考康、熊二人之思想大旨,实无有二致。康氏极重视《公羊》三世之说,以为孔子所注目者,实在于大同太平,而痛诋君主专制之祸;熊氏亦然,其所揭示的革命之旨,亦以倾覆帝制为念。康氏借助《易》所说的“群龙无首”,以为民主共和之归趣,而熊氏则以“首出庶物,消灭统治”为《春秋》微言,甚至为“大同社会之极则”。然两人毕竟有别,就经学而言,虽然俱以“六经”乃孔子所作,不过,康氏信《春秋》而疑《周官》,而熊氏以为,“《周官》《礼运》皆于《春秋》为一贯,有为不信《周官》,则《春秋》拨乱而致太平之经纬万端,与其裁成天地之功用,皆不可得而见”。然熊氏似未深读康氏者,屡讥其书以抄胥为事,“虚揭三世名目而不求其义,其所为诸书皆抄胥之业,非真有得于《春秋》也”,又谓“《春秋》废除君主制度,即推翻最少数人统治天下最大多数人之乱制,其义蕴广大宏深,却被康氏胡乱说去”,故康氏终蹈复辟之败,而以尊君自蔽也。

 

历来治《公羊》者,皆主张《春秋》有“微言”与“大义”的不同。清末皮锡瑞更明以诛讨乱臣贼子为大义,对此,熊氏极不谓然,认为自孟子以下,无论董、马,“其言《春秋》皆以尊君大义为主,而于经文每一条必曲为之解,以为圣人褒善贬恶,书法谨严,将使天下乱臣贼子惧焉”。在熊氏看来,以为“大义者,扼要言之,即维护统治”,“微言者,扼要言之,即首出庶物,消灭统治”。

 

诸如此说,可见熊氏的外王学,颇不同于港台新儒家,又不尽同于清代今文学,而是借《春秋》《礼运》《周官》诸经来阐发其政治思想,尤其赞同《周官》,以为“太平大同之基”,这与清人视《周官》为伪经的态度又不同。熊氏认为,《周官》之义有二,即“均”与“联”。所谓均者,体现为新中国实施的公有制;而联者,体现为新中国的社会组织模式,即将整个民众皆动员起来、组织起来,即“作动民众自主力量,与严密地方制度”。如果说“均”尚属人类的共同理想,然就“联”来说,则纯属于现代国家的管理模式,先是康有为鼓吹国家应该做到“如身使臂,如臂使指”,今则熊氏上托于《周官》,而为此种模式辩护,以为《周官》中的种种施设,“都是化私为公,易散为群,如何不是社会主义的造端”。熊氏又认为,《周官》并非如传统儒家所说的周公所作,实孔子所自作,乃孔子于《春秋》外,“更发明升平世之治道,以为太平开基”。当时友人攻击熊氏“以社会主义说《周官》,为太附会,年高之旧尤不谓然”,而熊氏视《周官》乃孔子“发挥其革命改制之理想”,又抉出“均”“联”二义,以为“参赞化育、造起万事之最高原则,此实为社会主义社会立定两大柱石”,“今人必欲横说《周官》制度不是社会主义之造端,盍若读经而后议哉?”诸如此类,足见熊氏对其解经的自信,实非趋炎附势而为之也。

 

因此,熊氏断言孔子外王学之真相,绝非效法三代之英的贤明君主制,而是“同情天下劳苦小民,独持天下为公之大道,荡平阶级,实行民主,以臻天下一家、中国一人之盛”。其解《论语》中孔子应公山弗扰、佛肸之召两段,颇不与旧说相同。传统儒家素来认为孔子所以不应召,盖以公山弗扰、佛肸为叛臣乱贼,然熊氏以为,孔子毕竟有欲往之志,因为此二人作为邑宰,“与农民最亲近,孔子盖欲往说二子领导民众以讨大夫,即消灭第一层统治阶级,实现民主政治之理想”,故孔子欲“兴周道”者,“必非兴文、武、周公之道于东方,必将废统治,除阶级,而为首出庶物之制”。其后孔子终不往者,则“知二子不足与谋,而民智未开,亦未可骤图”,故图革命之事而未果,以群情未喻也。

 

熊氏重视《春秋》,尤其是其中的“三世”义,更与清儒相类,不过,具体的解释则颇不同。譬如,何休《解诂》解隐元年“公子益师卒”一条时,所发明“三世”义有二,即讳尊隆恩与治有详略。熊氏以为,《公羊传》所重者在第一义,以为“为君文饰其待臣子之恩厚,为人臣者不可不怀君之恩”,其大要则在“劝戒君臣以情义相结合,其属意臣道尤深也”,显然,此种解释有维护帝制的意图,而“背叛《春秋》真义”之罪亦可见矣。至于何休所述的第二义,乃“公羊氏门人散布之口说”,可证以《大易》之穷、变、通、久,与《礼运》的“天下为公”诸义,皆为一贯,故至“太平之世,统治阶级已消灭,本无天子、诸侯等爵”。熊氏甚至借此发明了阶级斗争的思想,声称“三世之说,明示革命成功与社会发展,实由斗争而归和同”,“要之世进太平,则斗争之事,惟当存于吾人以义正我时;而太平之得以恒久弗坠者,亦在乎人类皆有此以义正我之争而已”,这种说法颇有文革时阶级斗争“年年搞,月月搞”的意谓。案,民国时,国人多能赞同俄人的思想与实践,唯于阶级斗争之说,犹颇存疑焉,今观熊氏有此说,足见其思想已与马克思主义无有异焉,且能溯源于孔子,而论证我党主张与孔子道统之一贯。就此而言,若熊氏所解《春秋》“三世”义如此,则其讥康氏、皮锡瑞“名为张三世,而实于三世义全不通晓”,则诚有以也。因此,熊氏批评《公羊传》,以为其“根柢在拥挤统治阶级”,而自言“余于本篇之首核定孔子外王学,实以倾覆统治阶级为根底”。

 

此外,我党对于群众的动员,通常采取开会的办法,而熊氏也在《周官》中找到了源头,以为“《周官》为革命拨乱而创制,承据乱世之后骤行民主之治,若非多方开导鼓励,以作动民众,则人民力量恐未易发展也。是故乡、遂大夫及其属邑群吏,遇事皆有会议以作动民众”。时人多有讥我党会议多者,熊氏亦欲原儒以证成此举的合理性。

 

任新民君治熊氏之学有年,且将熊氏之内圣外王学作整体性的研究,足见其卓识,可补前人所未及。近年来,任君来同济大学从余进行博士后研究,乃嘱余为其书作序。余欣然允焉,虽见解或有不同,然聊备一说,以飨读者焉。

 

曾亦

癸卯年末序于上海四漏斋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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