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尔·德·乌纳穆诺的存在迷雾

作者：佩德罗·布拉斯·冈察雷斯 著 吴万伟 译

来源：译者授权 发布

米格尔·德·乌纳穆诺---莫里斯·弗洛姆克斯（Maurice Fromkes）1925年

请告诉我，维克多，人生是一场游戏还是仅仅一场消遣？—米格尔·德·乌纳穆诺（Miguel de Unamuno）《迷雾》

西班牙作家和哲学家米格尔·德·乌纳穆诺（Miguel de Unamuno (1864-1936)）并不咬文嚼字。对于那些缺乏智慧和勇气还有那些喜欢伪装的人来说，我们知道的生存条件能够通过自私自利的心血来潮和异想天开来驯服，乌纳穆诺看起来肯定就像吝啬和厌世的国王朝廷中的逗乐小丑。

除了内心纯真的意图之外，乌纳穆诺的冷酷现实主义是令人好奇之事。乌纳穆诺总能激发起人们的想象力，就像堂吉诃德（Don Quijote）和桑丘潘扎（Sancho Panza）总是在寻找伙伴，常常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一样。

米格尔·德·乌纳穆诺（Miguel de Unamuno）《迷雾》

存在主义哲学家不是哥哥的记账人。听从启示性的/非启示性的真理指令的人需要后果自负。人生不是像躺在摇椅里那样轻松自在。配备有感官的身体盔甲和理性长矛，这位思想家跃马持枪朝着想象的风车冲刺。与堂吉诃德不同，这位深思熟虑的思想家区分了普通家庭旅馆的现实与城堡不同，仔细认真地拉出将人类所有事物和个人意识捆绑起来的 “阿里阿德涅线团”（the Ariadne’s thread源于古希腊神话，阿里阿德涅是古希腊神话中克里特岛国王的女儿，依靠她赠送的一个线团，雅典王子忒修斯走进迷宫杀死怪物，并沿着线找到来路走出迷宫，在英语里表示在困境中得到指点。译注）

就像一只食肉鸟猛禽，乌纳穆诺对着人类现实就是一阵侦查和猛刺。他向人类提出挑战，宣称人类探索在想象力的帮助下为自己赋能的方法。这位西班牙作家的思想是充满活力的，总是在忙于区分理性和情感，记录下在两个方面取得的胜利。最后，剩下的是什么---或者仅仅总是回到起点吗？---这就出现了受到社会政治限制的孤立而朴素的人。

在现代文学中，我们在哪里都找不到比加缪在《第一个人》描述的人物原型更悲惨的例子了。这是乌纳穆诺的有血有肉的具体人，一个致力于适应差异化人生的悲剧人物，总是处于更新和最终死亡的交叉点。

人生不是生物学家的玩物，相反是我的生活。“我”如何适应这个生活---生命的初期---我将拥有的个人成就和获得个人自主性的实践和收获的更大机会。至少在一个方面，乌纳穆诺是具有典型的西班牙风格的：他是务实的人，也是个斯多葛派，按照自己的方式拥抱困难，推崇困难，这是非常可敬的性格特征。

乌纳穆诺的人类生存条件世界观尊重现实，同时确保一种自主性的意志。这是对我们应该首先关注的东西的一种暗示，如果我们相信乌纳穆诺是值得与之争吵的人的话。这位写出《生命的悲剧意识》、《迷雾》和《阿维尔•桑切斯》（Abel Sánchez）的作家是生活在不懂悲剧的时代的具有英雄气概的大诗人。在虚假的、政治驱动下的意识形态盲从者占支配地位的一个缺乏性格的时代，像他这样跟随叔本华、克尔凯郭尔和尼采的脚步的人能够得到理解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像晚年波爱修斯（Boethius）陷入被称为哲学女神的恋爱漩涡一样，乌纳穆诺也获得了哲学女神的慰藉。哲学在乌纳穆诺身上再次获得了自由。她警告我们警惕生活中的风险，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的肉体遭遇的风险，而不是在幻影、“理论”、实验室、或者教科书中发现的空想的和臆测的东西。

对某些人来说，乌纳穆诺是无关紧要的，对其他有些人来说，甚至是惹人讨厌的。这是那位认识自我的人体现出来的一种哲学精神，他明白人的灵魂总是最重要的因素。

《迷雾：来自内心的生活》

对于某些人来说，上帝就像雨伞，是拿来使用的东西。功利性是人类意识的支柱产品，但它是美的毁灭者。

奥古斯托（Augusto）是乌纳穆诺的《迷雾》中的怪异主人公。通常在周围是墙的受限制的空间里散步，藏身在自己的蚕茧里，如今走出了家门。动身前往大街“并不表明他占有了外部世界；他不过是开始看见天是否在下雨。”下雨，城市街道和雨伞---甚至天空---都是用来实践内心生活的有用道具。这样，开始了乌纳穆诺的存在主义小说《迷雾》。

奥古斯托从安全的家中走出来，反思功利性的本质。他打开了雨伞，瞬间不确定要去任何地方，等一条狗走过，然后跟着这个动物走。有人可能觉得，这是对一个非常荒谬可笑的人的描述。

从一条狗那里获得启示和线索是喜剧性的文学手段，很多人可能赞同，虽然这并不是前所未有的。狗很忠诚，是人最好的朋友。叔本华的最好朋友就是一条狗。在巴西作家马里亚·马查多·德·阿西斯（Machado de Assis）的悲喜剧小说《是哲学家还是狗？》中，狗基本上就是主人公。

奥古斯托依靠路过的狗作为其向导。去任何方向都可以：他问，“现在我该朝什么方向走？”接着，“我要等着直到有一条狗经过，我就开始朝着它走的方向走。”这成为他散步的动力。一位年轻妇女走过，“就好像受到磁石的吸引，不知不觉就跟着她走了。”

米格尔·德·乌纳穆诺（Miguel de Unamuno）

奥古斯托最初的独白表明了乌纳穆诺对20世纪的厌恶。他反思了功利性的本质，以及它与艺术、爱情和汽车发明的关系，想象力和休闲的丧失。

奥古斯托的世界包含着悠闲的散步和接受当地小镇的氛围。一辆汽车经过，他指责它弄出巨大的噪音，扬起灰尘。对于旅行者，他也有精心挑选的字眼儿，“那些沉迷于到处旅行的人从来不是在寻找他要去的地方，只不过是逃离他离开的地方而已。”这是典型的乌纳穆诺式明晰。

我们从小说的开头了解到奥古斯托基本上是按照自己的头脑生活的。他告诉我们“事物最美好和最高贵的功能”是应该促使人们去思考。

我们认识到这个小说的标题“迷雾”表达的意思是个地方，也是一种氛围和条件。迷雾围绕在奥古斯托的现实判断周围。不是说他抄近路，因为他对现实的把握不是天真幼稚的。他的世界观是他自己的，与众不同。这位西班牙思想家显示出他对主观性本质的认识和“喂主义”（yo-ism），这是作者对主观性的“I（我）”的翻译。

有时候，奥古斯托看起来很荒唐，在其他时候，看起来很愚蠢，甚至非常有道理。他是他自己。贯穿小说始终的是，他就像一个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明显非现实性和人类生存条件的人。

这是迷雾的另外一个例子：对于敏锐的观察者来说，世界的非现实性。《迷雾》的主人公花费了很多时间反思生、死、爱情问题。他的很多独白为读者提供了了解其内心世界的一瞥。《迷雾》是存在世界。

乌纳穆诺在其他地方曾经写到，每个个体都会遭遇这个世界，卷入的深度取决于他这样做的能力大小。习性和想象力是其思想的核心因素。

让这个世界和人类生存条件变得超现实的内容与现实本身关系并不太大，更多是与我们自我反思的能力相关。请考虑一下奥古斯托的习性观：“是的，人们能够做的事就是在事件发生的过程中寻找，在其命运的跌宕起伏之中，他们出生时就携带的悲哀或高兴等营养；一件事是悲哀还是高兴取决于你天生的习性。

我们称为世界的东西是乌纳穆诺的人类行为和决策制订的仓库，现象学家称之为意图性。与《阿贝尔桑切斯》（Abel Sánchez）中的乔昆（Joaquín）不同，奥古斯托为自己的人生制订了计划。

在常见的信念模糊确认“经验是最伟大的老师”之处，乌纳穆诺提出了相反意见，以便弄明白我们必须拥有的体验感是一种主观性体验。他告诉我们，“如果你爱任何首要必需品？你可以很快地瞥它一眼！---小心，爱情的本能：穿过迷雾的一瞥。”

乌纳穆诺的存在敏锐洞察力就像我们在晚上碰上的家具。我们会感到恼火，想一脚将其踢开，因为它有尖利和坚硬的棱角，因为它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乌纳穆诺让人摆脱思想的束缚，但同时又给人世俗的智慧。他是诗人、哲学家和语文学家，他的解读非常宽泛。他的著作通俗易懂，给人启迪。他能说14种语言，据说仅仅是为了阅读克尔凯郭尔，他还学习过丹麦语。

译自：Miguel de Unamuno’s Existential ‘Mist’ by Pedro Blas González (January 2024)

https://www.newenglishreview.org/articles/miguel-de-unamunos-existential-mist/ 

作者简介：

佩德罗·布拉斯·冈察雷斯（Pedro Blas González）佛罗里达迈阿密海岸巴里大学（Barry University）哲学教授。1995年在德保罗大学（DePaul University）获得哲学博士学位。冈察雷斯博士出版了很多有关西班牙哲学家奥尔特加·加塞特（Ortega y Gasset）和乌纳穆诺（Unamuno）著作如《乌纳穆诺随笔》、《加塞特的大众的反叛》、《新人的胜利》、《主观性、个别性和自主性随笔》、《作为激进现实的人类存在：加塞特的主观性哲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