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拥有的不过是对方和未来

作者：安迪·托马斯

译者：吴万伟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我们都很熟悉下面这些话：只有失去了之后，你才意识到曾经拥有的东西。

现在，这些话在很多方面是多么令人心碎和痛苦啊。

几年前，我得到极其残酷的教训。2012年左右，我曾在谷歌地图上搜索，目的是找到一个偏僻的位置，同时又拥有现代生活的便利设施和所有享受。我在海边的景点插了别针，说“这就是我要生活的地方。”

几个月之后，我让这个梦想变成了现实。

回头来看，你看到我的工作全都已经在线上，我已经发现几乎可以生活在任何地方。所以我在英国东海岸买了个地方。有一段时间，我曾经推测这将非常美妙，的确如此。我爱大海，仍然留恋湛蓝的天空和海鸥的鸣叫。

但是在那里，我孤身一人。

和今天不同，想什么时候坐在咖啡馆里，我就可以什么时候去，但我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我是喜欢独立的人，六个月以来，一切都似乎很好。不过，我很难与当地人建立起联系，我很少能交上任何朋友。一两年之后，生活开始变得有些迷茫和凄凉了。

在此之后一年，过得怎样？唉，要我说啊，生活过得不怎么好。

接着，我得到了父亲去世的噩耗，我猛然发现自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我离开了已经成为我隐身之地的海滨，返回到父母家中料理后事（母亲已经于6个月之前去世）。过去六个月我要是和父亲呆在一起，那该多好啊。我是多么渴望早日回家并改变这一切啊。已经成为往昔的东西，我哪怕再拼命尝试重新抓住，也是枉然啊。

现在，我孤苦伶仃。直到父亲去世之后，我才意识到到自己是多么爱他。如今剩下的只有难以克服的孤独和无尽的悲伤。

父亲是个印刷工人。从14岁起，他就开始干体力活了，一直到他去世前不久，干活都没有停过---整整53年，从来没有中断过。他积蓄了一辈子获得了退休金，我能清晰地回忆起20世纪80年代时，他对母亲说起他是如何想到“自愿性供款计划（the AVCs）”的，这样他们在退休时就有保障了。

67岁的时候，父亲仍然在工作，因为他的退休金并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多。去世前不久，他告诉我因为背上有关节炎必须吃止疼片。在他去世之后，我发现他最后的工资单，得知他一直以来的工资都只是比最低工资标准稍微多一点点而已，虽然他的工作是技术性的，而且要求很高。

我的美好童年有很多故事可以说。路边有工人俱乐部，那已经成为生活的组成部分。它似乎早就在那里，而且要一直存在下去。

我不知道这种地方现在如何，因为我看到很多店铺都关门了或者在整理打包。几个星期之前，我注意到当地一家酒吧的老板经营不下去了，眼看着就要关门大吉。希望他能撑下去，但我不敢肯定。

但是，崩溃的不仅仅是酒吧、俱乐部和咖啡馆。

真理在于，在很多前沿领域---家庭、种族、性别和国民身份等方面，文化肌理的崩溃其实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这些本来是将我们区分开来的东西，很多好人试图站出来抗争，但他们要么被诽谤中伤，要么被驱逐出去。过去几十年，众多机构和公司里的正直诚信者已经被异化，被蛊惑人心的野心家和平庸无能的官僚取而代之。

但是，还有更深刻的东西有待挖掘。

共同体的形成其实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孩童时期就相互在一起玩耍，长大成为邻居。不是人人都能与其他人友好相处，但我们有共同的活动，仍然能做到和睦共处。

现在发生了什么变化呢？在国家监督下的“育儿中心”而不是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们越来越多。他们需要父母，理想的情况是几代人生活在一起的大家庭。不是人人都有幸拥有完美的父母（少数的确如此）但是，总体上说，孩子在家庭中长大要比在国家“育儿中心”长大好多了。孩子们的成长和发展也需要遭遇一定程度的风险－－－换句话说就是生活本身。但是，当今社会已经在竭尽全力回避风险，有些时候恨不得将一切都封闭起来。学校已经变成培养听话孩子的焦虑工厂而不是学习和探索之所。几年前，我曾看到过一群小孩子在老师带领下来到树下，他们手里有五颜六色的塑料绳子被老师牵着，不是锁链，但毕竟还是绳子。

现在，我们回避风险的劲头如此凶猛似乎已经不再能应对现实了。但是，消除了所有不确定性，我们是否也将希望和自由意志彻底摧毁了呢？

我们竭力掌控一切的病态需求难道不会引领我们走向崩溃的深渊吗？

不仅如此，最近几十年，我们已经了解到，男人也是女人，上也是下，一切好东西如今都被看作天生有毛病，我们理应感到羞愧。我们被告知，我们的国家糟糕透顶，而且历来如此。那些用来铭记历史的雕像已经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统统被无情地推倒了。

我们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各自看到的只是现实泡沫那被分割成的更小碎片。除了自己的观点之外，我们变得越来越没有能力认识甚至容忍其他任何人的观点。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害怕说出自己的意见，唯恐遭遇劈头盖脸的臭骂和社会审查吗？

知道是非是可能的吗？是非难道不是一直在变化吗？

难道我们不是生活在充满恐惧和孤独的地方吗？国家不是在实行宵禁、推出旅行限制和大规模居家隔离吗？警察现在不是有权宣称家庭聚会是非法的吗？难道我们不是被敦促要相互监视和向当局汇报吗？政府官员现在不是已经获得权力要禁止销售儿童玩具了吗？

我们已经不再是梦游进入黑暗的深渊，而是已经进入纳尼亚（Narnia）的从来没有圣诞节的残酷冬天（《纳尼亚传奇》是英国作家C·S·刘易斯创作的儿童游历冒险系列小说，其最大的特点是将神话奇幻巧妙地融入其中；同时它还是一部将种种神话元素、基督教思想和现代精神融为一体的魔幻小说。---译注）。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竟无一人能够站起来反抗吗？生活的灵魂是在我们不知不觉之中被偷走了还是被我们主动扔掉了呢？

我常常回忆起小时候，父亲总是说，“我也许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要为你争取说话的权利。”大约在同一时期，当我告诉他我们在学校学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了时，他惊讶不已。

他脱口而出“我怎么也不相信它现在已经成为历史了。”

随着一代人又一代人的离去，来之不易的历史教训已经在不断消退或彻底被人遗忘。每一代人都必须重新学习历史教训。这或许就是人生吧，虽然可能很痛苦。

现在，我们必须重新学习共同的身份认同、共同的传统和归属感等健康的观念。我们必须将为人生提供目的和意义的东西重新联系起来，不是要宣扬美德而是要表达人类的基本需求，那就是在平等的基础上爱和被爱、付出和收获、拥抱他人和被他人拥抱。

我们必须重新发现和收回已经被拿走或被扔掉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拒绝想当然地看待一切，以免它们消失和遭到扼杀。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人生将真的充满敌意和黑暗无比了。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不过是未来和对方而已。

作者简介：安迪·托马斯（Andy Thomas），出生于英国北部工人阶级家庭，靠自学成才的独立作家。拥有物理学和太空物理学的学位，曾在航天工程部门工作后来从事编程和电信行业。

译自：All We Have is the Future and Each Other byAndy Thomas

https://www.newenglishreview.org/custpage.cfm?frm=190387&sec_id=190387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