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超】“拜金”与“惠而不费”
栏目:散思随札
发布时间:2010-05-15 0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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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超
作者简介:薛超,男,西历一九八四年生于重庆,陕西韩城人,法学学士。现居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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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下旬,一条有关路投与艾普索斯的最新民意调查结果,引起国人的瞩目——中国人在“金融危机后更重视金钱的价值”和“金钱代表成功”两项议题中投的赞成票均名列各国之前茅,成为了所谓的“世界第一‘拜金主义’国家”。笔者并不想加入“金钱万能不万能”这个古老的争论当中,更愿意去追究报道中的细节。从只议自己是非的态度说起,就单刀直入关注于中国在“拜金议题”支持比例最高这个既定事实。相信很多人会去探讨世风日下的原因,事无大小找出从宏观到微观的诸多理由来。然而我们要直面的问题——我们的“拜金”从何而来?
若说是“争逐名利”之类的议题,可能就要另开话题来论述了;但若说是只在老百姓的衣食住行这些天经地义的常规需求上议论,那就得挥手表示异议了——老百姓的“民利”,跟常规语境下的“利”是意思等同的词汇吗?相信很多人会不自觉地栽倒在这个概念区分上——无独有偶,传统语境下的“义”与“利”,“公”与“私”,甚至是“天理”与“人欲”,在义理上也面临着这种被纠缠不休的局面。民众要求所需的“饱食暖衣”,过上理想好日子的“民利”,是人之常情;而那越过雷池、超出常理的,就成了所谓的“利”。就这点而言,前不久在对“德国之声”的专访里认为“拜金主义是好事”的韩寒,他所挨的部分炮轰就有点“冤”。因为从前因后果中不难发现,他所认为的那个“拜金”,其主体还是属于在“民利”的范畴中的。
那可就奇怪了。照理说,别说是建国一轮甲子,就是改革开放也已过三十来年,国民的生活水平与以往相比早已提升得如此丰厚了,还要怎么去拜什么金啊?然而,但凡是对周边事物稍微敏感的人,不用太费心思地侧面了解一下民众如今在金钱与生活问题上的所思、所想、所言、所为,再看看某些利益既得者抛出让百姓“莫名惊诧”的言论——合他意的时候,就跟民众说“这是不得已跟时代接轨的需要”;不合他意的时候,就千方百计去疾呼“这不适宜于中国的特定情况”——你就完全可以理解民众千辛万苦争相“拜金”的苦衷:身无保障护航即被投进物质世界的汪洋大海,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处处险象环生而让人望而却步,靠不了救世主和神仙皇帝的中国老百姓,除了虔心“没有金钱万万不能”而为个人生计操劳付出,还能做什么才好呢?总体形势的盛况,不是可以直面现状、掩饰症状的空口说辞。
“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这是中国社会秩序稳定一个完全谈不上过分的底线。在如何维持这个底线的问题上,《论语》中记载了孔子的“惠而不费”。作为“尊五美”中的一条,孔子的解释是“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对此,《大戴礼记》的《主言》篇则对此有所阐述——“昔者明主关讥而不征,市鄽而不税,税十取一,使民之力,岁不过三日,入山泽以时,有禁而无征,此六者取财之路也。明主舍其四者而节其二者,明主焉取其费也?”概括地解释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明主不会索要关、市、山、泽四者的财富,即使征收田税和征用民力也极其节制。很显然,“惠而不费”的背后,字字都是对“节用爱人,使民以时”的精辟诠释——不扰乱民众正常生产生活秩序下的博施济众。孟子荀卿立旨各异,然在民生上却是异口同声。被后人扣着“重义轻利”帽子的孟子,是不顾当时指其“迂阔”的舆论,不言其烦地向统治者阐明 “深耕易耨”、“勿夺民时”、“衣帛食肉,不饥不寒”的“制民之产”基本原则;而后世被少受腹诽的荀子,在谈及“足国之道”时,同样以礼政合一的“节用裕民”作为回答。仅举三圣语录,面对“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的现实,别说是孟子,大凡有良知的常人,对高位者“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出奇愤怒,那是理所当然。
然而比这不作为更让老百姓怒不可遏的,莫过于向应付自家衣食住行已是应接不暇的民众“争利”了。孔子说“政者,正也”,孟子说“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即使是老百姓也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箴言。毕竟,高高在上者比起民众自己,要以“合法手段”获“利”的机会比比皆是。不光要高姿态地伸手,还要装模作样让民众去承担“拜金主义”的苦果,这怎么能够让老百姓诚心信服呢?“民无信不立”。不能取信于民,也就无怪“散敦厚之朴,成贪鄙之化”的风气大行于世道了。
孔子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作为对背人性、掠民利的痛斥,而《大学》也有“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的警告。在“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的大宗旨面前,无论是当局者还是旁观者,都不应该抱着与己无关的态度去看待中国登上“拜金”榜榜首这个“空前”的名次。若不将“强国富民”目标下孰本孰末、孰先孰后、孰重孰轻的关系问题考虑清楚,那目前的这个名次,恐怕就将成为一个“绝后”的名次了。
作者惠赐儒家中国网站(m.katywinge.com)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