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克立作者简介:方克立,男,生于西元一九三八年,卒于二零二零年,湖南湘潭人。先后在中国人民大学、南开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任教,曾任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哲学评议组成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院长。著有《中国哲学史上的知行观》《现代新儒学与中国现代化》等,主编有《现代新儒家学案》等。 |
何为国学?学术界有各种不同的看法,从上个世纪起就争论不休。有的学者认为,国学这个概念太笼统、太模糊,从“科学”的意义上说本不可用(“学无分中西”),作为一个时代约定俗成的概念又边界不清,因此建议不用或“缓行”。然而,事实上这个概念已广泛流行,我们不可能视而不见,与其建议不用或“缓行”,不如在约定俗成的意义上争取对其内涵和外延达成基本的共识。在我看来,学界目前所讲的“国学”,就其指称对象和时空范围来说,多数学者实际上已取得基本一致的看法,即以其指称中国传统的学术文化。这就是狭义的国学概念。
广义的国学是“一国所有之学”,除了中国传统学术文化之外,还包括西学和马克思主义传入后的中国近现代学术文化,与海外“中国学”或“汉学”研究的对象、范围大体相同。
将国学界定为中国传统的学术文化,其实也是一个相当笼统、内涵十分丰富复杂的概念,略同于“古学”、“旧学”或“国故学”,是中国传统学术文化之总和、总称。我们通常说的国学,是指近代分科之学形成之前的经、史、子、集“四部”之学,传统的义理、考据、辞章、经世之学,或者如马一浮先生所言“六艺统四部”,“国学者六艺之学也”。中国古代的学问是“通人之学”,主张天地人贯通、文史哲贯通、儒释道贯通、真善美贯通、道学政贯通……而以成人之道为中心。“通”是以类分为前提的,中国传统学术分类集中体现在图书典籍分类中。《汉书•艺文志》将中国古代的书籍分为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数术、方技六类,《隋书•经籍志》形成了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的雏形,以后不断调整、完善,至清代编定《四库全书总目》,已形成一套完整的中国传统学问的知识系统。
台湾诗人余光中说:国学是一座山,我等不过是蚍蜉而已。不仅国学是山,而且其中的每一类都是一座山。就其内容之宏博而言,事实确实如此。就以四部中的“子部”来说,《四库全书总目》又分为儒家、兵家、法家、农家、医家、天文算法、术数、艺术、谱录、杂家、类书、小说家、释家、道家十四类,涵盖了哲学、宗教、政治学、军事学、自然科学、艺术、类书等多方面的内容。其中每一类都内涵丰富,比如“医家”,最近出版的一部《中国中医古籍总目》,收录历代中医古籍13000余种,其中蕴含着祖国医学的大量宝藏,说它是“一座山”,并非夸张之言。
有人提议将国学与文学、史学、哲学等并列设立为一级学科,我不赞成这种意见。因为国学不是一个学科,而是一个学科体系,一个不同于现代学科体系的传统学科体系。国学有自己独特的学术分类,现代学科体系是从它转型发展而来的,因此就学术内涵来说,二者存在大量交叉重合。国学中除了有小学、经学、文学、史学、哲学等传统人文学科的内容之外,还包括政治学、经济学、法学、军事学、民俗学等社会科学,天文、地理、历法、算学、医学等自然科学,农学、水利、工艺、建筑等实用技术科学的内容。如果将国学与文、史、哲并列设立为一级学科,似乎连逻辑上的种属关系都忽略了,其学科内容势必也要大大窄化,难以使人们对国学有一个全面的认识。这实际上不是提高而是降低了国学的地位。
对于作为中华民族文化根源和血脉的国学,我们一方面要心存敬意,另一方面又要以分析的态度、开放的态度和前瞻的态度来对待它,创建适应时代需要的新国学,让它在当代中国先进文化建设和积极参与人类文明对话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原载于《人民日报》2008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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