蓍占原理试解

作者：陈嘉许

来源：作者赐稿

时间：西元2022年8月16日

作者简介：陈嘉许，男，西元1979年生，主要研究先秦儒学与宗教。

关于先秦时期的蓍草筮法（《系辞上》所载），历来难知其详。汉唐以后，占居主流的解释与操作方法，是“过揲法”、“挂扐法”（两者大同小异），每三变成一爻，共十八变成六爻，非常繁琐，以致在实际应用中，蓍草筮法基本上被梅花易数和金钱卦等简便方法取代了。

通常认为，《系辞上》所记载的占筮过程过于简略，导致后人无从确知。本文试图在前贤基础上，对经典原文某些关键地方重新解释，看看有没有可能存在更为简便的蓍占方法，聊备一说而已，当或不当，有俟高明。

原文如下：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朞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

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显道、神、德、行，是故可与酬酢，可与佑神矣！

以下依次对原文展开释读。

【原文】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注】“大衍之数五十”的象征含义，也许可以用“一中一极”的原理来解释。中，象征的是内在中心；极，象征的是外在边畔（或者说可以延伸的半径极限）。一中一极，就把内外框架大局定下来了。天地十个数，阳取其中，为五；阴取其极，为十，合起来五十。这与爻辞描述六爻阴阳属性的时候，用6、9来象征，原理是一样的，都是“一中一极”，只不过在描述爻性的时候，阳取其极，阴取其中。就天地范围而论，先有《乾》然后才有《坤》，即《系辞》讲的“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从阳之健运而演化出无量无边，阳在内，阴在外，故阳取其中，阴取其极。就某事某物等局限范围而论，有了内在的根基（或者说土壤），才谈得上各种具体的向外发展，阴在内，阳在外，故阳取其极，阴取其中。阳动，阴静，故天地总体其实是不动的（边畔为阴），以十为极；而具体事物的发展是无穷无尽的（边畔为阳），以九为极。大衍之数五十：天数是一、三、五、七、九，地数是二、四、六、八、十，阳取其中即五，阴取其极即十，象征天地的演化。衍是向前发展的意思，从河流之义引申而来。

【文义参考】世界演化的大数字是50，用蓍草占筮的时候则用49。差额的1，象征太极。

【原文】分而为二以象两，挂（1）一以象三，揲（2）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3）于扐（4）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

【注】（1）挂：《说文》：“画也。”界画田地，这里指形成三爻一卦的卦象。“再扐而后挂”的“挂”同义。（2）揲shé：《说文》：“阅持也。”（3）奇：四组蓍草里，数量最少的那组。（4）扐lè：拿到一边。

【文义参考】把这49根蓍草随意分成上下两组，分别象征阴阳两仪。再把其中任意一组分为两组，这样桌面上就有了三组，象征天、地、人三才。再从三组里的任意一组再分出一组，这样桌面上就有了四组，象征春夏秋冬四时。目测哪组蓍草数量最少，拿出来放在一边，象征闰法，这样就剩下了上、中、下三组。分别计算上、中、下三组的蓍草数量，依据个位数的阴阳性质得出下卦。例如，上、中、下三组的蓍草数量分别为13、12、18，则下卦为《艮》。五年会有两次置闰，于是再把下卦三爻的这三组蓍草归到一起，重复以上分二、象三、揲四、归奇的程序，就得出了上卦。上下卦结合起来，即成一卦。

【原文】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文义参考】天数是1、3、5、7、9，都是阳数；地数是2、4、6、8、10，都是阴数；每组里面的每个数字，各与另一组里面的数字匹配相合。天数五个数字相加，是25；地数五个数字相加，是30；天地之数总共是55，爻的阴阳就依据天地之数的阴阳属性而确定下来，成其变化而行其神妙。

【原文】乾之策（1）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朞（2）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

【注】（1）策：筹策，即用来占卜的蓍草。（2）朞jī：整年或整月或整日，这里指整年。

【文义参考】两次归奇的结果，如果都是阳，则爻性为9、9、9、9、9、9，此即《乾》，每爻乘以“四时”（春、夏、秋、冬），即每爻数为36，《乾》数对应为36×6＝216。两次归奇的结果，如果都是阴，则爻性为6、6、6、6、6、6，此即《坤》，每爻乘以“四时”（春、夏、秋、冬），即每爻数为24，《坤》数对应为24×6＝144。216+144＝360，象征一年（包含四季）的天数。包括上下篇两篇在内，全经阴阳爻数量各为192，24×192＝4608，36×192＝6912，4608+6912＝11520，这象征万物之数。

【原文】是故四营（1）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显道、神、德、行，是故可与酬酢（2），可与佑神矣！

【注】（1）四营：“营”有建造的意思，这里可以理解为摆出四组的动作。（2）酬酢：泛指与世间人打交道。主答客曰酬，客报主人曰酢。

【文义参考】从分二、挂一象三到揲之以四，阴阳、三才、四时的象征意义已在其中了，换句话说，到了桌面上有四组蓍草的时候，“易”的意义已经完备了。2（阴阳，即“分二”）＋3（三才，即“挂一象三”）＋4（四时，即“揲之以四”）＝9，一卦要重复两次这样的变化过程，9×2＝18，可以说一卦是通过18变才起出来的。上下两个八卦都起出来了，还只能称为初步小成，真正要考验的是断卦水平，观察上下卦象、总体卦象、卦辞爻辞，结合所占事项的具体情况，甚至结合断卦者的灵机一动，确定占筮结果，这件天地之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完成了。像“道、神”这种形而上的存在，“德、行”这种形而下的存在（平常的层次是从高到低、从隐到显），都显象在了推演过程中，所以占筮的意义，下能与世人推诚互动，上能与神明恭敬沟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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