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银】康有为运用“三世”说诠释近代社会变革

栏目:文化杂谈
发布时间:2022-08-16 16:41:03
标签:康有为、改制、近代社会

康有为运用“三世”说诠释近代社会变革

作者:周宝银(曲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后流动站、江苏护理职业学院科技处)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时间:孔子二五七二年岁次壬寅七月十八日庚子

          耶稣2022年8月15日

 

汉代今文经学者在解释《春秋公羊传》的过程中,形成了“三世”思想。清代中叶,公羊学再度兴起,“三世”说重新为一批学者所重视,并借以评判时事。清末,康有为以《春秋》“三世”说作为其经学诠释的主线,结合《礼运》“大同小康”发“三世”之说,并与西方进化论相契合,以此理论诠释近代社会变革,应对当时内外日蹙的局势。至1902年,《礼运注》与《大同书》的完成,标志着康有为的“三世”思想走向成熟。

 

“大同小康”与“三世”圆融

 

康有为摄入《礼运》“大同小康”之说,对“三世”说内涵作了颇具新意的解释。他说:“《春秋》三世之法,与《礼运》小康、大同之义同,真孔子学之骨髓也。”(《康有为全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6集,第18页)在康有为看来,“大同小康”和“三世”一样,同属孔子之道。故康有为将小康、大同与升平世、太平世作对应,以烘托孔门的微言大义,如此,使旧有的“三世”说内涵更加丰富。他说:“‘三世’为孔子非常大义,托之《春秋》以明之。所传闻世为据乱,所闻世托升平,所见世托太平。乱世者,文教未明也。升平者,渐有文教,小康也。太平者,大同之世,远近大小如一,文教全备也。大义多属小康,微言多属太平。”(《康有为全集》第2集,第324页)这样的结合,使“三世”说融合了两个社会形态特征,也使升平、太平的义域更加广阔,“三世”的最终目标也定位到“大同”上。“大同”成为康有为寻找治疗中国社会病症的良方。

 

在康有为的理论中,大同社会的实现不能骤然跳跃,需要过渡阶段,小康就是据乱世到太平世不可跨越的阶段,所以他将大同实现的可能放在未来。康有为“三世”与“大同小康”的浑融,表露出他对“大同”社会的期许。此后,康有为将“三世”说与“大同小康”的结合日趋频繁,并运用到“君主立宪”的政治学说中,为“三世”思想开启了救亡图存的新使命。

 

“三统”与“三世”组合

 

康有为认为后世很多制度来自孔子,故认为“三统三世,皆孔子绝大之义”。(《康有为全集》第2集,第370页)他又以传统公羊学理论为基础,提出:“《春秋》发三世之义,有拨乱之世,有升平之世,有太平之世,道各不同。一世之中,又有天地文质三统焉,条理循详,以待世变之穷而采用之。”(《康有为全集》第3集,第263页)“三世”的“每一世中,皆有三统”。(《康有为全集》第2集,第370页)“三统”的摄入,将“三世”模式进行复杂化演绎,使“三世”的诠释范畴得到拓展。其著作《春秋董氏学》中涉及“三统”的内容有:“冠礼之三统,冠礼字子之三统,昏礼之三统,丧礼之三统,刑之三统。”(《康有为全集》第2集,第348—349页)康有为还将孔子创制立义等说成史实,认为夏、商、周的朝代更迭,器物颜色、舆车顶盖的高低等的变化,都是孔子托之三代的“改制”。为说明西学也是源于孔子,康有为引入西方近代知识理论,西方各国的历法服饰特征等习俗都在康有为的“三统”之内。这样,“三统三世”既“保全旧粹”又“时变新理”。

 

康有为通过整合、演绎“三世三统说”,逐步形成较为系统的理论,贯穿着表彰变革、提倡更新的思想。他根据时世的不同,“各因其时世以施之,至其穷则又变”。(《康有为全集》第6集,第16页)“三统”穷变通久,至万千统都是可以的。这样,康有为提出的时代救治方案就更加缜密,能够应对各种世变而不至穷尽。故梁启超言:“有为政治上‘变法维新’之主张,实本于此。”(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67页)

 

“改制”与“三世”相承

 

康有为治《公羊》,虽延续刘逢禄、龚自珍、陈立辈等言改制之说,实与他们有所不同。康有为延续“三世”改制议题,却推陈出新,将“改制”范畴诠释为一种社会改革与政治革新。进而,他将政治、社会、道德等各个维度的“改制”放入“三世”模式,为其倡导的政治改革提供了历史理论根据。为了彰明孔子“据乱、升平、太平”等相关制度,康有为对每一世都有解说,认为孔子改制是为了中国早日施行升平、太平之法。为此,康有为广征博引,将各项重要制度均作“三世”之划分。这样,康有为又在不同领域分辨了据乱、升平、太平之义,游刃有余地将他对政治制度、社会发展的思想注入“三世”中。“三世说”拓展为评价时势的尺度,这样就与他倡导的新政治理念、现实政治态度密切结合起来。

 

此外,康有为还提出了“三世进化”的逻辑,指出“改制”就是为了社会进化,这与西方近代国家学说、宪政体制、民主人权思想相互贯通起来。为此,康有为积极奔走呼喊,参与现实政治,既倡导民权,也反对革命,希望实践自己的政治理想。所以,康有为“三世”思想具有“社会改造”“政治变革”的意味,最终导向是建立理想的社会体系。

 

“三世”与社会定位

 

对于中国在“三世”中的定位,康有为的政治与学术观点始终一以贯之。康有为先是将中国定位在“据乱世”的范畴。他说:“就将来太平言之,则今亦为据乱也。”(《康有为全集》第6集,第248页)又指出,中国是处于据乱世向升平世发展的阶段,“今当进至升平,君与臣不隔绝而渐平,贵与贱不隔绝而渐平,男与女不压抑而渐平,良与奴不分别而渐平,人人求自主而渐平,人人求自立而渐平,人人求自由而渐平。”(《康有为全集》第6集,第17页)“若今则渐入升平世,无复有野蛮乱文明者,只有以文明兼野蛮。”(《康有为全集》第6集,第236页)总体看来,康有为认为中国社会高于据乱世,即将进入升平世。康有为又从“小康大同”的角度,将中国社会归于小康之世。他说:“二千年之中国,安于小康,不得蒙大同之泽。”(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编:《康有为与保皇会》,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67页)“中国两千年来,凡汉、唐、宋、明,不别其治乱兴衰,总总皆小康之世也。”(《康有为全集》第5集,第553页)但康有为对中国未来的社会理想是“大同”,然而“秘不以示人,亦不以此义教学者,谓方今为‘据乱’之世,只能言小康,不能言大同”。(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第69页)康有为明白,社会进化历程漫长,需要循序渐进,“凡世有进化,仁有轨道,世之仁有大小,即轨道大小,未至其时,不可强为”。(《康有为全集》第5集,第480页)妄图超越社会进化规律是不可行的,也是不可能的,只能“循序依级”。所以,康有为始终认为当以“小康”义救今世。

 

对于现实政治问题,不管从“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的角度,还是从“小康—大同”的角度,康有为都极力说明“今世”未至“太平世”,不能骤行“太平之制”,只有“君主立宪”才是最适合清末中国的,越级而行只能导致社会混乱不堪甚至亡国灭种。这反映了康有为既要社会自由平等,又对“君主立宪制”的执守不渝和痴迷。

 

康有为身处晚清政局动荡的大背景下,目睹国破、种灭、教亡的严峻危机,他重新审视儒家,着眼于《春秋》“三世”说的经世致用,援用西学思想注释儒家传统经典,对之进行富有时代气息的诠释和解读,赋予传统“三世”说以近代性格,试图从传统经典及西学中寻求中国社会的进化资源,通过变法图存,破解时代的难题,改变腐朽落后的晚清社会政治,使之达于太平大同的理想境界。“三世”思想已成为康有为独特的政治哲学,具有极大的创新性,这在中国经学史上尚属首例。康有为扩大了“三世”说的内容,传统的“三世”说寓政治理想于褒贬中,并未注意社会政治结构。而康有为的“三世”思想所涉甚多,因革损益,在传统中求新求变。康有为提出了近代社会结构模式,当中国并未具备这些条件时,只能依据传统“三世”模式从事政治变革或文化革命,这是难能可贵之处,也是最为特殊之处。诚如康有为所言:“病无穷而方亦无穷,大同小康,不过神人之一二方哉!”(《康有为全集》第6集,第554页)

 

总之,富民强国、建立理想的社会制度,是康有为“三世”思想的一贯宗旨。康有为的“三世”思想在学术上突破了传统儒学的禁锢,推动了儒家思想的现代转变与创新发展。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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