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华老师在《论语·泰伯》通讲的分享

栏目:会议讲座
发布时间:2021-09-16 18:41:02
标签:《论语·泰伯》通讲、魏衍华老师

魏衍华老师在《论语·泰伯》通讲的分享

来源:“洙泗社”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一年岁次辛丑八月初十日丁卯

          耶稣2021年9月14日

 

 

 

作者简介魏衍华,历史学博士,山东省泰山学者青年专家,孔子研究院副研究员,《论语学研究》主编,中华孔子学会理事。

 

各位同仁下午好!我们前面一直在说《论语》有一种内在的逻辑,从昨天我就在反复的思考这个问题,那么《泰伯》篇和《述而》篇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我们上一次说《述而》主要讲得是孔子的形象,那《泰伯》这一篇,我觉得应该是从孔子形象到一种圣人、圣王形象。《泰伯》篇以“礼让”天下来说明周族的至德,以描述孔子儒家心目中的圣贤形象,以此提供从君子到圣贤进步的阶梯。孔子给弟子时人树立了怎样的圣人形象呢?我觉得整个这一篇就是来描述圣人的形象是怎么样的,或者说如何通过学习、修身最终达到符合孔子儒家标准的圣人德行。

 

第一章,就泰伯而言,刚才主持人谈到“让与不让”的问题,这种让是出于“公”。其实,我觉得周初的这次让与不让,皆起于公。如果说符合天下大道,季历就不需要再让,如果他再让,也和叔齐、伯鱼一样逃跑,就有失道义。换句话说,像伯夷、叔齐一样,让过了就等于不让。第一章说“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我们再来看本篇的倒数第二章“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前后的这两章应该是呼应的。这两章一章说得是泰伯的德,一章说得是周之德。从本质上说,泰伯的德,也是周之德。也就是说,无论是泰伯,还是季历,他们都是周之德的一部分。

 

对于“三以天下让”,刚才宋老师讲,说是无为而治的一种,说这里的“三”是虚指。其实,我们看《史记正义》,其中罗列了两套解释系统:一套涉及到生、死和祭,具体的说一是泰伯和仲雍让的是父王生时的养,即在他们的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们逃走,把事生让给了季历;第二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们将主丧的位置让给了季历;第三就是主持祭祀,由于兄弟二人“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主持祭祀的位置自然也就由季历承担,而这也是一种让。可见,事生,主丧和主祭的责任和权力都让给了弟弟季历。另一套解释是,季历登国君之位是一让,周文王登国君之位是一让,周武王登国君之位是一让。从这样的角度说,《史记正义》是将“三”给坐实了的,明确地说是“三”次让,这种解释应该是有道理的。

 

刚才大家还提到嫡长子继承制确立的时间。如果说商末周初还没有确立嫡长子继承制的话,那么泰伯和仲雍就不需要逃走,这应是社会大的背景。刚才也提到了殷商时期的世袭,比如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皆是相配合的,也并不是说完全的没有一种秩序,地位随意地乱争是不被允许的。从传世文献的记载来看,国君甚至是天子之位的继承制度已经是非常成熟了。

 

我们来看第二章,恭、慎、勇、直,是儒家强调的几种优秀的德行。那么,人的德行要靠什么来约束呢?具体地说就是要靠礼。如果没有礼的约束,这些行为皆会违儒家的美德。换句话说,无礼或者不以礼行之,就会走向品德的反面,造成一种违背常理的后果。这一章,其实我们可以和本篇的第十章,“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对读,这里谈的是什么呢?谈的是如何对待仁。我认为,这章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社会的教化,并不是人们通常所理解那个意思。

 

 

 

也有人说第二章,应该分为两章,从君子处分开,也不一定合适。“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这里说的“君子”可以和《论语·微子》篇中的“周公问伯禽”章进行对读。这章我写过一篇文章,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从本质上说,这里谈的也是一种周德。刚才宋老师谈到的周代时期“家国同构”的问题,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德行,是一种君子之德。在孔子看来,这至少是君子之德迈向圣王之德、圣之德的阶梯。

 

本篇的第三到第七章主要谈曾子与曾子相关的问题。如果说,整篇谈的是圣、圣王和圣贤,这五章放在这里与整篇有没有关系呢?

 

如果说这里是通过树立曾子的形象,将曾子作为一种阶梯,作为从君子到圣王的中间环节,我不知道这样理解对不对?如果说其中有一个内在的结构,我觉得姑且可以这样进行理解。

 

第三和第四章,说的都是“曾子有疾”,也就是在生病状态下的形象。就这首诗而言,刚才宋老师也讲得很详细。我觉得这是要使人心怀敬畏之心,处于一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状态。钱穆先生说:“战战兢兢:战战,恐惧貌。兢兢,戒谨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临渊恐坠,履冰恐陷。”也就是说的,要具有一种小心谨慎,有一种敬畏之心。后边说“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这是明确交待,告诉他的学生们,时时刻刻需要心怀敬畏之心。

 

第四章,同样是说曾子有疾的状况。这里和前面的“子曰”“曾子曰”不同,这里是“曾子言曰”,有人说“言”,就是自言自语,就是小声说的意思。我觉得这种理解可能是有问题的。这里肯定是对孟敬子说的,而且还被人记载下来。这一章曾子是要表达怎样的意思呢?《中庸》中有“诚于中,形于外”的说法,这里的“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应该和《中庸》的说法结合起来:“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这三种说法是君子“喜怒哀乐之未发,发而皆中节”之后的状态,符合儒家所强调的“发而皆中节”状态。当然,我觉得这里说的也是一种礼,以“礼”来节制人的喜怒哀乐,使人达到“致中和”的状态。

 

当然,此章后面还有“笾豆之事,则有司存”的话。“笾豆之事”应该是生活中的小礼节。从孔子论述“君子”的职责和形象来看,君子应有君子的职责,这种职责和小人、国君的不同,也就是后面所记孔子说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特别强调不同的人应该履行不同的职责。从这样的角度说,作为儒家的君子,应该关注人的修身问题,关注国家大事问题,应该具有大的格局,并不是要将精力用于关注这些瓶瓶罐罐的事情。比如说孔子当年“陈俎豆,设礼容”,那是学习时的过程,和我们刚才的这一章联系起来,学道和行道是不同的过程。学有所成的君子,就是要出仕和行道。

 

 

 

第五章,各位老师已经说了很多,这里所要表达的是儒家的一种心态。刚才各位老师也谈到儒道互补的问题,但是我觉得这是早期儒家的行退相称、相辅相成的品德。在什么时候要行?在什么时候要退?实虚相称,进退相称,寻得一种平衡的、理想的状态。其中的“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一语,我认为所体现的可能是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师”精神。《子罕》篇还有一章说得是孔子的状态,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其实,尽管这两章说的是两种状态,但是我觉得可以把它们放在一起品读,细心地涵泳,而非单纯地将其大声地读出来。

 

第六章,总体上来说,说的是一种更高的境界,一种更高的精神格局。传世文献中明确说,“托六尺之孤”是指十五岁以下的人。我们通常说七尺男儿,“七尺”就是指成人,而“六尺”泛指未成年的人。刚才有人提出这里是不是可以说是普通人的君子。我觉得是可以的,当然这里曾子所强调的,应该与后边“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相对应,强调的核心是与天下的命运、国家的命运有关。比如说刚才大家谈到的诸葛亮托孤,比如说历史上还有一次非常重要的托孤,也就是周武王临终前将幼子托付给周公。周公的表现和诸葛亮的表现差不多,历史上的托孤应该是很相似的。当然,周武王和刘备选对了人,但是后来清代两次托孤都不成功:一次是顺治托孤,另一次是咸丰托孤,特别是后一次托孤失败,最终推动中国历史走上了慈禧执政的年代。其实,托孤是中国历史上非常重要的现象,值得人们细细品味。

 

我觉得这一章,强调的核心还是君子,讲得是临难时的精神状态:“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刚才各位老师也讲了曾子强调要做君子,要做贤人,要做圣人,我觉得君子至少要有这种精神。至少从精神修养上,从自身修养上,我觉得要具有这种大节,要具有这种大格局。

 

第七章讲早期儒家的精神,应该是非常绝妙的写照。这种递进关系不一定十分明显,儒家对士人的要求是“弘毅”,对君子的要求是“以仁为己任”,对仁者的要求是“死而后已”。君子要以仁为己任,我们说仁是儒家非常重要的伦理观念,甚至说是儒家伦理的总称,君子以仁为己任,可见任重而道远。

 

我们说,以上是有关曾子论述的五章,可以作为全篇的第二部分,通过曾子为后世树立一个达到理想人格的阶梯。

 

我觉得可以将第八章到第十七章,作为第三部分。

 

第八章所论述的内容,所要表达的思想还是很明显的:“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兴于诗”,过去诗是可以吟唱的,在吟咏之间《诗经》发挥了感人和育人的功能。孔子教弟子“先之以诗书”,教育学生是以诗开始的。那我们说教学生和学生的学习,都要以《诗》开始,“不学诗,无以言”,说明《诗》在整个的君子修养当中,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在儒家教学和君子修养当中是特别重要的。

 

那“立于礼”,“先之以诗书,而道之以孝悌,说之以仁义,观之以礼乐,然后成之以文德。”我觉得在孔子儒家的教学过程当中,以诗书开端,以礼乐作为成之以文德的最后关键环节,这里自然讲得是一种教化之道,是培养君子甚至培养圣人必备的阶段,是早期儒家修养的一种方法,一种治国安邦成为圣人的阶梯。

 

第九章,尽管很短,但很复杂。我觉得刚才大家基本上讲清楚了。刚才有位老师讲本章涉及“愚民”和“民愚”的问题。其实,这章和上一章相似,用钱穆先生所说的,“上章言教化,本章言行政,而大义相通。”如果说上一章是对学生、对世人的一种要求,那这章应该是对于为政者和民众的一种要求,主要是从行动的角度来讲教化。

 

 

 

第十章,是谈如何对待“仁”的问题,可以和第二章放在一起对读。“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这里强调“好勇”者和“疾不仁”者要把握一种度,否则就会导致社会的混乱。这里所说的“度”,比如刚才宋老师谈到了梁山好汉。这些上梁山的人,在当时看来是一些好汉,还是有道义的人,逼迫急了最终走向造反的道路。而不具有这种人格的人呢?逼迫积累,就会对社会造成更大的的混乱,这应当是从教化的角度来把握中道,具备圣贤的品格。

 

第十一章,刚才线上有位老师说“美”可以用来修饰“才”,我觉得也可以。其实这句话无论如何解释,“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一语,说的是周公的多才多艺,进而周公将自己的多才多艺用于制礼作乐,缔造了周代一种完美的礼乐制度。在孔子看来,即便是有周公的美,有周公的才和周公的德,但是若有“骄且吝”的品行,最终也不是儒家所要追求的人格,也就是孔子说的“其余不足观也已”。所以,这一章总体上讲的是才与德之间的这种关系。

 

第十二章,这一章说的早期儒家一心向学的问题。“不至于谷”,这里的“至”应该是志向的“志”,就是说不致力于追求俸禄,本质上说就是一种好学的表现,体现了“学”的独立性和可贵性。

 

第十三章,这一章大家已经谈了很多。无论是孔子还是孟子,都谈到了与这一章有相关的问题。在《世说新语》中,有一句大家非常熟悉的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和本章所讲的“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是相通的,都是强调儒家君子应具有的一种可贵品格。孟子说:“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孔子也说:“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此外,孟子还曾对孔子“圣之时者”的形象进行描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这既是对圣人形象的描述,而且是对君子的要求,引导人们向圣人学习,向圣王学习,最终达到孔子儒家理想的人格。

 

第十四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明代学者顾炎武曾讲“政教风俗苟非尽善,即许庶人之议矣”。我们前几次曾谈到儒家对于社会变革的意识,儒家有没有革命精神,如果单纯的保证“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中国的文明史也就不会是人们所了解的这种状态。《孔子家语·礼运》篇讲“大道之隐”时,出现了一种不由礼而在位的状态,就会有禹、汤、文、武、成王、周公出来救世,而这些圣王也必须遵守礼制,即“如有不由礼而在位者,则以为殃”。就单纯的这一章来说,可能是儒家对于君子的要求。同时,儒家还有革命的一面,否则中国社会的状态就不是历史的样子。当然,这一章放在这里,主要是对为政者的一种要求。

 

第十五章,总体上说这是讲“诗”的教化。无论是诗教还是乐教,本质上说最终都是为政治服务的。而这一章则是借“《关雎》之乱”,说明诗教对于为政的重要性。第十六章,这一章我觉得大家讲的很清楚,我不再多讲。

 

第十七章,“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是这部分的最后一章,与本部分的第一章“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相呼应,主要是谈志于君子的问题,是谈志于圣人的问题,这种立志的实现需要通过诗礼的教化,最终达到儒家理想的人格。

 

 

 

最后一部分是十八到二十一章。这四章主要谈的和前面不同,阐释的是儒家心目中的圣王。这里出现了尧、舜、禹三位圣王,三王中的商汤没有出场。第十八章说是不是无为而治的问题,钱穆先生的理解应该是可取的特别是他有关“舜禹之有天下也”的理解,可以为我们理解这一章提供很好的参考。很显然,理解这一章的关键就是这个“与”字。

 

第十九章,如果说前面讲的是舜、禹,这一章主要来讲的是尧。尧的品德是“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在早期孔孟儒家那里,帝尧是儒家道统的起点,而《论语·尧曰》中的“允执其中”一语就是则天的,所以说舜传于后来的十六字心传。其实是说尧顺从了天命,获得了天命,是中国儒家道统的一个起点。这个起点非常的简单,就四个字。既然如此,用“巍巍乎”一语来形容尧德,其实是无论如何赞美都不为过。

 

第二十章涉及到舜、武王、文王,是说三位圣王的品德。本篇出现了五六次“乱”字,整部《论语》当中“乱”字出现了很多次,其实值得大家好好的研读,当然这里的“乱”有治有乱的含义,要细细地辨别。这里说是“乱臣”,其实是治臣。其实,社会的治理,社会达到理想的状态,不仅仅需要圣王,而且还需要贤臣去辅佐,最终会出现“君逸而臣劳”或者“君劳而臣逸”的两种状态。其实,儒家理想的状态是“君逸而臣劳”。那么,“君逸而臣劳”需要什么呢?需要更多的人才,更多的贤臣来辅助,我觉得这是说的前面半句“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这一章总体上说的就是周德,就是文王之德。将这一章和第一章连起来理解,我想这里的“三分天下”并不仅仅说的是文王有让德。就相关的历史典籍记载,周族就有让德的传统。比如古公亶父,从豳地翻过梁山,到达岐地,其实这也是一种“让”。古公亶父曾主政于豳地,曾多次受到北方少数民族的侵扰,索要财物,索要土地与百姓。最终古公亶父带领周族翻过梁山来到了岐地。而岐山之下也就成为周族的“龙兴之地”。其实从古公亶父、从泰伯、从文王、从周公等人的身上,让后世看到周族的这种高贵的德行。

 

最后这一章,说的是大禹的三种状态:“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就这三件事情的本质而言,是不是也蕴含着让德呢?自己吃的东西比较差,把自己的饮食让给“致孝乎鬼神”;自己穿的比较差,把自己的衣服让给祭祀时的“致美乎黻冕”;自己的住的比较差,但是却“尽力乎沟洫”。我认为,这既是大禹的“治德”,可以和泰伯那种“让德”联系起来,从本质上这也是一种让德,不知道这样理解对不对。

 

 

 

总的来说,这一篇展现的是孔子儒家心目当中圣王的形象,并且告诉我们如何来达到圣王境界。当然,就像我们刚才说“明知不可而为之”,通过学习,通过修养,通过教化,通过圣贤的楷模形象,最终实现孔子儒家心目当中的圣王境界。谢谢大家,请各位批评指正!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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