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湘中名师，双峰书院首任山长

作者：李志和

来源：“中里微刊”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一年岁次辛丑四月廿九日戊子

          耶稣2021年6月9日

张正筠（1699-1783），字书思，号笔石，别号澄山遁叟，双峰县石牛乡台洲人，清代湘中著名教育家，赠奉直大夫。乾隆十七年举人，官武陵教谕，师范肃然。先后主讲涟滨、东皋、双峰等书院二十余年，弟子成名者甚多。极力倡导儒家正学，其教泽之流风余韵，非止一代。后世曾国藩之父曾麟书、一代儒将罗泽南等，皆为其再传弟子。又以诗书传家，子孙中举、进贡、入庠者多人。

同治《湘乡县志》收其入《儒林传》。其诗收入《沅湘耆旧集》4首。生平著述甚多，有《自种编文集》《掷虚》二卷、《掷虚丛话》二卷、《瓻囊集》四卷、《楚南四家文抄》《说书唾余》二卷、《涟滨课艺》等。又有七子，各授一经，互相讨论，亲为订正，遂成《经学备纂》九卷。明德之后

张正笏生于康熙三十八年（1699）五月十九日，殁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十一月初八日，寿85岁。

张氏代有硕彦，其曾祖绍旦，字曙寰（1596-1692），明末与同里罗含章（罗泽南之族先辈）联结衡阳王夫之抗清，事败，遂怡情山水，放怀诗酒。在其85岁生日时，王夫之赠以寿联云：“百岁春添十五算，三湘文起两重云。”明末清初，两举乡饮大宾，县令为他赠匾“湘中人瑞”，寿96岁，人称“百岁翁”。

正笏祖父日生（1622-1686），字允升，邑庠生。奉亲至孝，周恤族党，精医药，尝施方药救人甚多，梓里共称为盛德君子。好读书，尤精《周易》。又好藏书，时有“拼生苗买死书”之谣。与王夫之为忘年交，王之次子王虎止往湘乡拜岳父刘象贤，常经过张家，王虎止曾为日生新筑山房题额“炳蔚”。日生著有《周易蹄》《未信编诗文稿》，郡县志将其列入处士传。

正笏父亲其中（1676-1763），字惟一，号薪崖，以笃行式乡里，其70岁生日时，县令张天如赠以《薪崖公暨德配雷孺人七十双寿序》，称颂其品德有古君子之风，又旌以“种德克昌”匾额。初赠修职郎，晋赠奉直大夫。

正笏自少秉承家学，又从族兄端士讲求文律，其时，正笏家贫，不能竟读。端士对正笏说：“吾有厚望于汝，奈何自弃？”遂执经问学三载。康熙六十年（1721），正笏参加童试，行前拜见族兄，端士执其手说：“此去会扫千军矣！”果然一举考中，补邑庠生。博学善文

正笏成秀才后，因家贫而为童子师。他在课徒余闲，刻苦钻研学问，时正患痰疾，咳嗽不休，咯血吐于墙壁间，但仍坚持学习。既为诸生，更博涉经史，旁罗百家，为文深窥古人堂奥。岁科会课，深得司成胡袭参器重，称其为博学之士。

其后，又师从湘乡城南恩贡生、挑选教谕龙先蛰（字启元，号一呆）。龙先蛰是邑内硕儒，龙孔然之族孙，同治《湘乡县志·人物志·文苑》有传。他能因材施教，弟子众多，门下成名者难以遍数，其最著名的有进士彭心鉴（邑志入儒林）、举人刘能镇及张正笏等。此外其孙龙墀，有名秀才；龙骧，乾隆三十年举人，官河南知县，县志入宦业。龙骧孙龙汝翼，咸丰七年乡试解元，曾主讲涟滨书院，为宋希濂曾祖蟾桂之师。可谓书香世家。

正笏学识渊博，几次乡试，屡为房师荐为解元，但都为主考官所抑。房师为达到目的，故意将他取在副榜，以留待下一科取解元，故在雍正十年、乾隆元年乡试时，两中副榜。乾隆三年北闱乡试又落榜。许多人都为他惋惜，但他处之泰然。岁月蹉跎，一直到乾隆十七年（1752），才以第十名中举，其时正笏年已54岁。随后他又三赴礼部会试，始终不第，乾隆三十九年选取知县。正笏自以赋性秉直，不能在官场上随波逐流，请改教职，选授武陵县教谕。

双峰书院

自乾隆元年始，正笏先后主讲涟滨、东皋、双峰等书院二十余年（主讲双峰时，其山长室名为“桂月轩”）。弟子从游者日众，长沙、衡阳、宝庆、湘乡前后向学者，不下数百人，成名者甚多，因此楚以南无不知有笔石公其人。四方能文之士，多以文稿就订披阅，几无虚日。每年郡县试中试者，大多为其弟子。凡弟子相遇，不举姓名而直称“老师、老师”者，不问而知为正笏先生。文武官员钦其德望，不以属员对待。正笏虽落拓一官，而声誉反出词林诸公之上。在任武陵教谕期间，居官十年，宏奖善类，选拔人才，声名藉藉。辞官归里，年已84岁，作《王寅（1782）冬谢武陵铎篆归里，留别诸生诗》四首，今录两首如下：

其一：

薄宦羁牵朗水湄，

苦吟犹似在山时。

桃花洞口迷渔父，

柿叶堆中老画师。

八十年来钻故纸，

一千里外拥皋比。

雪鸿踪迹知何定，

讵学鹪鹩恋一枝？

其二：

家在湘南溪上居，

绳枢饔牖即吾庐。

俸钱难买三弓宅，

宦橐犹留一卷书。

老矣龙钟偏健饭，

归舆瓠落且悬车。

暮云春树如相忆，

尺素全凭六六鱼。

湘乡县城有唐代褚遂良所留洗笔池，相传以墨水出为科名之瑞。乾隆廿四年，正笏主讲东皋书院，时洗笔池连出墨水七天。是年乡试，弟子罗国俊、谢我怀、邓文泮及正笏之子眉大同时中举，此被传为文坛盛事。正笏作《瑞烟记》述其事。后罗与邓又先后成进士，入翰林。罗官礼部左侍郎，邓为鸿胪寺正卿。两人均入同治县志人物志《宦业传》中。

正笏书法亦自成一家，从双峰县三塘铺镇大木冲杜氏族谱上，还可见到其手迹，他所写谱序，用行草书就，用笔遒劲，线条流畅，造诣颇深。今录于《双峰春秋》第三卷文化卷上。当时各姓族谱，均以能得到正笏的文笔手迹为荣，故今天邑内各姓族谱上读到他的序、传、基志铭及诗文等不下数十篇。

正笏生平著述甚多，有《自种编文集》《掷虚》二卷、《掷虚丛话》二卷、《瓻囊集》四卷、《说书唾余》二卷、《涟滨课艺》等，又与尚义陈氏陈德愉评选攸县陈之駓、衡阳王虎止、邵阳王元复、车无咎等文章，合为《楚南四家》。又仿效古七业法，七子各授一经，互相讨论，再亲为订正而成《经学备纂》九卷，惜其书多佚。《沅湘耆旧集》录其诗数首。

正笏辞官回籍一年后即去世，寿85岁。去世后，其子眉大与其弟子编有《张笔石年谱》（惜佚），罗国俊作跋，其文见于同治《湘乡县志·艺文志·史部》。教泽长延

正笏娶妻罗氏，系罗泽南之族人。正笏幼时，家赤贫，里中富室无与议婚者，独罗文举奇爱之，将女许配，群从皆笑之，说：“文举本来已瞎了一只眼，现在双目俱盲了吗？”当正笏中举，其子均学有所成，人们才交口称誉说：“我们双目明亮，竟不如文举只眼。”罗氏共生九子，除一子早逝，一子夭折外，其余七子都业儒，其中举人一、贡生一、庠生三。长子及大，字小鲁，号虎岩，邑庠生，著有《虎岩樵谣诗》二卷。五子眉大出生时，张正笏索名于邓显鹤外祖毛学古，毛公赞曰：此张氏之白眉也。故名眉大，后果然在兄弟中最为杰出。眉大字紫宇，号五渚，乾隆廿四年举人，官广东儋州知州，乾隆壬子科广东乡试同考试官，授奉直大夫，有循吏之称，同治县志宦业有传。其著述有：《修悖金鉴》廿六卷、《滇南纪行诗抄》《海南日抄》三十卷、《归田补抄》《管蒯集》《帚享集》等，其诗录入《沅湘耆旧集》中数首。眉大长子肇光，号叠浦，太学生，为罗泽南之师；眉大孙晟明，字晴初，庠生，与罗泽南为同学好友。据统计，从正笏之祖日生至正笏玄孙七代人中，共有举人2、贡生1、庠生、太学生17人，业儒者则更多，能以诗文世其家。

正笏弟子除上述著名者外，还有许多授学乡里，为邑内名宿，如举人萧相煌和杜鹤。有的甚至对湘军名人产生影响，如葛寅轩，为曾国藩之父曾麟书之师，《清史稿》立传。彭兴护，嘉庆丁丑与修县志，为曾麟书之师，其子彭在潮为胡林翼之师。举人陈权，张眉大弟子，为罗泽南业师。特别是罗泽南，与正笏居同里，正笏之孙辈与曾孙辈又是其师友，而其妻子张氏又是正笏的堂曾孙女。这种密切的关系对罗的影响是极大的，罗之所以能成为一代儒将，与正笏的流风余韵泽被后学密切相关，教泽长延，非止一代。

《张笔石年谱》跋

罗国俊，字宾初。少颖异，从伯兄国纲读书九峰山，故又号九峰。博通经籍，乾隆己卯举人。己丑进士，入词垣。尚气节，耻奔竞，赋性刚决，遇事无所依回。充国史馆纂修官，以公慎称。时执政有欲改易起居注旧例者，上书争之，娓娓数百言，同官服其切直。庚子分校顺天乡试，所拔多知名士。平居接引后进，倾襟推毂，英俊乐游其门。历春坊赞善中允，升侍讲侍读学士。（《湘乡县志》传）

跋云：文章之运，有开必先。唐初文尚骈俪，至昌黎而一变。宋初诗尚西崑，至永叔而一变。起衰之功，非其人莫任也。吾乡之文，务揣摩时好者多矣。吾师笔石先生出而矫之，磨镞古学，删落酿词，一时翕然宗之，皆知步趋先民，一归正则。至今词坛执牛耳、树赤帜、及摄衣作都讲者，皆先生门下士也。呜呼盛矣！然先生非第文章驰声，实以清修励俗，其教人也先立品。邑有褚河南洗笔池，相传以墨水出为科名之瑞。乾隆己卯，俊侍先生于东皋书院，其年墨水见者七日，而俊与谢我怀邓笔山及先生令嗣紫宇皆以是科举于乡。俊与笔山又后先成进士，入词垣。先生寓书京师，大旨谓当立勋业树气节，以古名臣自期，于是者之谓国瑞。若乃脂韦淟涊，以尸禄为智，此蠍蠧耳，何瑞之足云？俊书之于绅，不敢忘。

自释褐以来，垂四十年，中间白云苍狗，无虑万变，而俊守拙穷巷，落落不诣于俗。是以受今上特达之知，由翰詹阁学荐历春卿。而紫宇亦以粤东循吏晋牧儋耳，急流勇退，旋赋归来。幸皆不辱先生教，而先生不及见矣，可胜惜哉！

其年谱梓行已久，邮寄未至，今夏始得而读之，敬跋其末。呜呼！成连海滨，琴音久寂；康成宅畔，书带犹存。然畏垒之民尸祝庚桑者，犹夫昔也。为语邑明府及贤士大夫，其俎豆先生于贤人之间焉！（图源网络）

作者：李志和，湘中蛇形山镇人，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高级讲师，文史学者。致力于湖湘文化与地方文史研究近30年，编著文史书籍达1500余万字，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主要编著的书籍有《双峰春秋》、《湖南历代文化世家一一湘乡曾氏卷》、《湘军之母罗泽南文史资料专辑》、《娄底读本》、《此复神州第一功一一辛亥革命中的娄底人》、《涟水湘山多豪杰(清史稿)中的娄底人》等。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