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华】学术门径 治学良师——《四库全书总目》的价值及其总纂纪昀

栏目:文化杂谈
发布时间:2019-01-22 00:52:53
标签:四库全书总目、纪昀

学术门径 治学良师——《四库全书总目》的价值及其总纂纪昀

作者:陈晓华

来源:《学习时报》

时间:孔子二五六九年岁次戊戌腊月十六日戊午

          耶稣2019年1月21日

 

古人读书,讲“法、相、品”。法即方式方法,相就是读书之状貌精神,品即感悟书之五味,但无论哪种,其实都在讲如何读。不过,如何读很重要,但如何才能入读书之门,更为重要,此乃读之筦钥,即读书首先要明白按需应读哪些书,要会按目索书。不然,纵有万般法相品,或不得要领,或终是乱读。

 

四库总目

 

对于读书治学门径,中国清人是最谙习的。他们不但作出了理论总结,也进行了实践。他们实践的最高成就即《四库全书总目》。《四库全书总目》是18世纪,尤其是明代以前典籍的汇总,以分类体系,书目著录的取舍,简练严密的序论和提要阐述了古代学术源流、各书作者的事迹、内容正误、价值高低,辨汉宋儒之是非,析诗文流派之正伪,主持风会,斟酌古今等,凝聚了中华传统文化精华。乾嘉之后辈出的通儒、近代以来如陈垣、余嘉锡等不少大学问家,都无不得益于它。此外,它的分类体系和编撰体例达到了古代目录书的最高水平,集中展示了中国传统学科体系和知识系统,影响了后来许多目录书的编纂。当今整理古籍,四部分类法仍是最好的编纂方法。

 

当然,读它,我们不仅可以见到它对读书治学引领门径之功,还可见到其对学术文化,甚至思想的领航。《四库全书总目》每书先列作者爵里以论世知人,次考本书之得失,权众说之异同,以及文字增删,篇帙分合,详为订辨;四部之首,各冠以总序,撮述其源流正变,以挈纲领,四十三类之首,亦各冠以小序,详述其分并改隶,以析条目。如其义有未尽,例有未该,则或于子目之末,或于本条之下,附注案语,以明通变之由。所以,《四库全书总目》就不仅仅是目录之书,还蕴涵着时代,以及时代中闪动的人物,展示了岁月的悲欢,尽显历史的厚重。

 

《四库全书总目》的时代是乾隆时代,也囊括了此前诸时代。是乾隆时代的四库馆臣们立足本时代,感知品尝各代,点评各代江山、人物风情、学术文化、国策大政,赋予各代意义和悲欢离合的集大成之作。与《四库全书总目》相关的人物,既是它所著录的书中人物,也是用自己的笔书写这些人物的馆臣们。而《四库全书总目》是纪昀一手裁定的,因此《四库全书总目》也可视为纪昀的作品。孟子道,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所以,我们要先看看《四库全书总目》的重要人物——纪昀。

 

纪昀其人

 

与他的亲家卢见曾、门生洪亮吉相比,纪昀无疑是非常幸运的。他们三人都被谪戍过,但纪昀的谪戍,总共不到2年。这其实犹如出了一趟远差,这趟公差是为天子刻意安排的一次锤炼。以此为界点,纪昀从此一帆风顺,仕途通达。经历这次谪戍,纪昀更懂得变通、承领圣意。对他而言,这次谪戍,更大的收获是,他的视野得以开阔,心胸得以开拓。对他自己而言,这次谪戍是他日后发达必备的前课。就四库修书而言,这次谪戍酝酿了修书所需要的包容百家、整齐各派的雄心,成就了与四库修书相始终、却不至于落得如他的四库馆同事陆费墀那样惨局的智慧。并且他所任几乎都是清贵显要之职,且多扈从皇帝,备皇帝顾问,是乾隆身边随身带的文词经学之士。乾隆对他确实恩宠有加,巡视也多带着他。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伴驾热河,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伴驾南巡,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伴驾热河,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伴驾第五次南巡,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伴驾第六次南巡。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纪昀因次子犯罪被牵连,处以降职调任,乾隆知道后改判为降三级留任。乾隆五十年(1785年),他还参加了乾隆在乾清宫摆设的千叟宴。四库修书期间,虽然多次记过赔写罚款,但都无恙。

 

所以四库修书期间,纪昀对乾隆感激之至的一些言语,如“臣惟有勉竭驽骀”“恩荷高深,冀仰酬于万一”等,虽不免阿谀之嫌,但实有感而发,确存真心。毕竟乾隆对他知遇甚隆。历代士人梦寐以求的君臣相和,“致君尧舜上”,他纪昀得到了。为报知遇之恩,纪昀一生精力尽瘁其中,恪尽职守完成了四库修书。

 

四库馆中的几个总纂,唯有纪昀始终参与了四库修书,其升迁职位也最高。也只有他既能完成官办学术任务,又能全身。不过,纪昀虽以其非凡才气成为乾隆身边文词经学之士,是乾隆得心应手的助手,但在政事上,乾隆却称其为腐儒。但就是纪昀这样的腐儒,方能把四库修成而不披祸。

 

对于四库修书,乾隆倾注了高度热情,从征书修书体例到成书,无不亲览,馆臣宠辱因此不定,四库馆因之也成为时人向往的终南捷径。修书历来为中国士人的最高荣誉,但要在四库修书中保住这份荣誉实属不易。这需要技巧。纪昀就很好把握了这个度。他一方面站在当时的国家立场,弃所谓鄙诞小说不纳入四库,一方面却私自抄存甚至创作小说。在君王亲自督查把控下,不以完全的正统观念对待书籍,能做到一定的学术公正,不愧为大儒。当然,这种公正只能是一定程度上的公正,一旦涉及政治,大儒也只能折中。他在提要中大谈兼容并包,但实际上却偏好汉学,把四库馆建设成了汉学家的大本营。这也正是乾隆所需要的。亦即,四库修书成功完成了乾隆所需的学术思想导向。

 

纪昀不阿附和珅,这令他在嘉庆朝,再获荣升,升至协办大学士,礼部尚书,管国子监。纪昀能有此圆满收官,当然还得归功于他自己的躬谨、豁达、宽厚。他每次赴任,必有诗传示同僚,以躬谨相勉。并且他不惮余力,奖掖后学。与当时的在野文坛盟主袁枚,一朝堂一民间,大力提携人才,有“北纪南袁”之称,既学问淹通,又人情练达。所以嘉庆赞之曰“敏而好学可为文,授之以政无不达”,看似与乾隆“腐儒”的评价相矛盾,其实是一致的。

 

四库的复杂性

 

纪昀一手裁定的《四库全书总目》,呈现给时人后人以颇多复杂性。一方面,纪昀要体现圣朝的宏阔与包容,要整齐百家,奖纳万方,不得偏私任何学术;另一方面,纪昀受制于官修,受制于自己的学术好恶。纪昀虽名义上要调和汉宋,但实际上是汉学家;此外,纪昀喜好汉学的笃实谨严、征实不诬,但却不喜它过于拘琐,思维发散不够,局于文献难以自拔。所以,对宋学,纪昀也有肯定之处。并且纪昀对于正统,只要从根本上不违背乾隆大政方针,纪昀并不执着之。他会为了己好,收存抄录四库馆弃之不顾的街谈巷语稗官之流书籍,甚至偷偷带回家据为己有。这些思想和文化气质,都通过纪昀裁定提要内容时,反映在《四库全书总目》之中。《四库全书总目》也就见知了时代及其人物,隐含岁月的悲欢,承载了历史的厚重。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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