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如兰吐芬芳——记一位现代社会中的儒家女性

作者：凌小妃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八月十五日丙午

           耶稣2015年9月27日

“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读出来唇齿生香的几个字，让我想起了同事---湘潭市国家税务局办公室的曾小纹。53岁的她，一袭素装，一头直发，一张笑脸，说话轻声慢语，浅笑嫣然，犹如那幽然绽放的兰，美得别致，美得动人。

大家都亲切的叫她“小纹”或“小纹姐”。

(一)

小纹1990年结婚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单独居住，而是与丈夫一家人同住。丈夫的一家略有些特殊，三代同堂，奶奶已是八十高龄，丈夫的母亲是继母。公公是记者，丈夫是交警，常年奔波在外，无暇顾及家务。

新婚第三天，吃过晚饭，她把脏衣服撒上洗衣粉准备搓洗时，突然听到奶奶近乎于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洗衣服放那么多洗衣粉干什么，既浪费水，又会损坏衣服的。只晓得浪费，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今后怎么把家当好呀！”吓得她不由得停下手，转身望着一脸严肃的奶奶，不知所措，一阵茫然。

“对不起，奶奶您放心，下次我会注意的”。等她回过神来认错时，奶奶l已转身，踉踉跄跄地向厨房外走去。看着奶奶步履蹒跚的背影，她不禁鼻子一酸，眼泪涌上眼眶。为了不让家人看见，她强忍着泪水，洗完衣服，定了定神，才走出厨房。

新婚伊始，就领教了奶奶的严厉。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听完倾诉，柔声地安慰她说：“奶奶是苦日子过来的人，对吃穿用都很节制是理所当然的，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怕你年轻，不懂持家，才这样对你，等相处久了，奶奶便会知道你的为人。”

小纹的妈妈是个典型的传统女性。小纹从小就帮着妈妈照顾因患脑膜炎而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耳濡目染了母亲勤俭持家的德范。听妈妈一说，便理解了奶奶近似苛刻的节俭，理解了奶奶为什么炎炎夏日都舍不得开风扇，热得实在难熬时，便把冷水泼洒在地上，稍微用拖把拖干，垫上凉席，就席地而睡，心中的委屈渐渐烟消云散。

第二天清晨起来，小纹利落地系上围裙，帮继母准备家人的早餐，帮行动迟缓的奶奶穿衣服，挤牙膏，端洗脸水，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当她看到奶奶刷牙，嘴里没剩几颗牙齿时，便试探着跟继母商量说：“妈妈，从今天起，我们把饭菜一分为二，将奶奶吃的饭菜煮得软一点，菜炒的烂一点可以吗？这样既无需分灶多烧藕煤，奶奶吃起来也不要费那么大的劲。”征得继母同意后，她立刻操持起来，考虑到奶奶的营养搭配，她又将肉剁成肉末，蒸成肉饼，拌在饭里。吃饭时，看到这细微的改变，奶奶忍不住用满是老茧的手拉着小纹，疼爱地说：“小纹，你刚结婚，又起这么早，看把你累得，为了我，你竟想得这么细致周到，你没嫁过来之前，我一直和他们吃一样的饭菜。”

奶奶的话听得小纹心里暖暖的，再仔细看满头银发的奶奶，脸上的皱纹尽显着沧桑，而眼里却充满慈爱，全然没有了昨日的严厉。她不禁怀着对奶奶的尊敬与感恩，由衷的说道：“奶奶，您都这么大年纪，还为家里的琐事操心，我做这点事算不了什么。”

为了不让奶奶有孤独感，她空闲时，经常帮奶奶梳头发、剪指甲、讲故事，陪着奶奶聊天、散步，不厌其烦的听奶奶絮叨那点柴米油盐和忆苦思甜的陈年谷子烂芝麻往事。说到兴趣浓时，奶奶会突然停下来，孩子般稚气的问她：“小纹，你喜欢听吗？你嫌烦不？”，生怕唠叨多了，令人生厌。遇到这情况，小纹总是笑嘻嘻的说：“喜欢听了，奶奶，你讲咯”。于是，小纹下班回家的那一刻，便成了奶奶最深切、最幸福的期盼。

恰逢小纹回娘家的日子，奶奶竟会独自坐在客厅发呆，时不时的念叨：“小纹怎么还不回来呀，去了这么久，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这是一种何等的依恋啊！在小纹的精心照顾下，奶奶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胃口好了，脸色红润了，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二)

小纹与奶奶的关系越来越水乳交融，而继母与奶奶的关系一直不是很融洽，使得貌似平静的家庭气氛下，总让人觉得隐藏着一丝说不出的压抑。

有一次，小纹加班晚点回家，发现奶奶和继母都是面红耳赤，一副余怒未息的样子。奶奶坐在客厅的饭桌前，继母却怔怔的坐在客厅的一个角落，彼此离得远远的，做好的饭菜摆在桌上纹丝未动。原来，今日继母中午出门时，忘记关煤炉的火门，藕煤很快就烧烬熄灭，重新生火时又弄得整个屋子乌烟瘴气，呛得人眼泪直流。咳嗽不止的奶奶生气的说道：“都做婆婆的人了，还如此不管事，不给自己的媳妇做好榜样”。本就因此心生忐忑的继母，被奶奶严加指责，也就没好气的顶撞起来说：“你规定每天只用4坨藕煤，这批藕煤质量不好，只有每天生几次火才可以做到，何况我今天又不是存心的”。你来我往，便不可开交的争执起来。

小纹见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二话没说，立马笑盈盈把奶奶拉到房间，坐在床边。一边帮她捶背，一边轻言细语的给奶奶说白天工作中的趣闻和笑话，谈笑间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说：“奶奶，如果今天我不加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你别生气咯。”只说得奶奶紧绷的脸渐渐放松，眼角的皱纹都舒展成了一朵盛放的小菊花。

安抚好奶奶，小纹连忙回到客厅，跟继母稍作交流后，便亲昵的挽着她的手出去散步。一路上，小纹一边耐心的听继母倾诉，一边不停地感激继母代她受过，诚恳的说：“妈妈，今天，如果不是我加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奶奶已经到了‘隔天远、离地近’的年龄，你就别计较她的话咯。”路经一家商店时，她买了两斤奶奶爱吃的香蕉和一瓶护手霜，并恭敬的把护手霜交给继母说：“妈妈，你经常做家务，手上的皮肤容易粗糙、开裂，以后你就多涂点护手霜，保护一下。”接过护手霜的霎那，继母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心中的不愉快如冰雪一般悄悄融化。

随着一路上推心置腹的交流，婆媳俩渐渐变得有说有笑起来，快到家门口时，小纹很自然的把香蕉递到继母手上，用手指了指屋内，暗示她等下亲自送给奶奶。面对这个意外的举动，继母迟疑了一会，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但看到小纹充满信任的眼神，她还是接过香蕉，走到奶奶跟前，轻轻的说了一声：“妈，对不起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对。”饭桌前的奶奶似乎没有听到道歉，面无表情，只顾拿筷子吃饭。见此情景，小纹连忙接过继母手中的香蕉，放在桌上，满面堆笑的说：“奶奶，这是你媳妇看你这几天肠胃不适，特意买给你助消化的，你吃了它，便秘的毛病就会好点的”。然后，喊继母也赶紧坐下来吃饭，免得让奶奶久等，饿坏了胃。奶奶和继母不由得彼此相视会心一笑，吃起饭来。桌上的饭菜虽已有点微凉，但大家的心却是热乎乎的，温暖极了。甚至狭窄的客厅突然之间也变得亮堂起来，她们的心终于彼此敞开了。

从此，家里很少再因这些琐事引起纷争，她们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用真挚的爱在三代人之间酿造出美酒一样醇厚的感情。

结婚第二年，小纹的孩子呱呱落地，又给这个家庭增添了无限生机和乐趣，四代同堂的奶奶更是尽情的享受着天伦之乐。然而，第三年的冬天，奶奶因年事已高，敌不过岁月的侵蚀，身体每况愈下，住进了医院。于是，家庭的重担又落在小纹羸弱的肩膀上。她既要上班，做家务，照顾孩子，还要牵挂住院的奶奶。虽然奶奶有继母在医院全心照顾，但她仍去医院送饭、喂药、陪伴奶奶，关怀备至。然而，一切的努力都没能挽留住奶奶的生命。弥留之际，奶奶还不忘用颤抖的手拉着小纹夫妻，叮嘱小纹的丈夫说：“孙伢子，我活了80多岁，没见过这么好的孙媳妇，你是前世修来的福，你要好好珍惜，好好待她啊。”

（三）

春去冬来，转眼到了1999年，继母也因病去世，本来就患高血压的公公因亲人离去过度悲伤，突然中风，左眼失明。不料第二年年底，中风的灾难再次降临到公公身上，幸亏小纹及时发现，才硬生生的把他从死神手上夺了回来。

那是一个初春的下午，小纹上班的中途回家接工作材料，站在门口叫了几声爸爸都无人应答，屋内静悄悄的，四处寻找，才发现公公嘴角歪斜，痛苦的蜷缩在卫生间的地上，任小纹怎么喊都没有反应。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她赶紧打120求助，经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公公终于醒来，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穿梭在医院各科室部门，马不停蹄的办理缴费、安排床位、领用住院用品等手续。等两个大姑姐赶到医院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晚上8点多钟，在外处理交通事故的小纹的丈夫才匆匆赶到医院，医生对他说：“假如晚来五分钟，华佗再世可能也救不了你父亲的命，你得好好感谢你的老婆，多亏了她。”看到丈夫身影的刹那，小纹本以为自己可以歇一歇了，但见他因工作奔波满脸疲惫，她心里又满是心疼，柔声的对他说：“你还没吃饭吧，你赶快回家吃饭，这里有我了。”

小纹的丈夫因为公务缠身，不能整天在医院照顾父亲，单位领导知道情况后便批了小纹假期，让她有时间尽孝。她每天密切关注着老人家的病情变化，定时为其量体温、喂药，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小纹担心老人家不适应早晚的温差，特意准备了两个暖水袋，放在公公病床的被窝里，那橡胶的暖水袋因为没有其他隔热层，刚灌上热水时很烫，她便趁公公睡着时，用旧毛巾手工缝了两个袋子，套在暖水袋外面。忙碌的她，只有中午家人来送饭时，才有机会休息片刻，可她却从没有对晚上来替换她的老公吐过半点怨言。同时，她为了不影响工作，尽量晚上抽时间去办公室整理当天的文书、档案，转发会议通知，完成白天耽搁的事情。

后来，她的假期满了，家里在医院请了一个陪护阿姨，她还是经常去医院探望，隔三差五的熬上鸡汤送去。有个晚上，看护的阿姨临时有事，老公又出差在外，她安排好孩子之后，就独自在医院守夜照顾公公。半夜时分，老人睡梦中醒来，突然想小便，又不好意思开口叫醒小纹，憋得实在不行了，便在床上辗转不定。细心的小纹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连忙从陪床上坐起来问：“爸爸，你哪里不舒服吗？”公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说：“小纹，我…….”看到公公满脸通红，一脸痛苦的样子，小纹猜到公公是尿憋的，便顾不上羞臊，从床底下拉起尿盆，就帮公爹接尿。在很多人眼里，这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记者老人是个铮铮汉子，经历许多人生坎坷，都未见其掉过眼泪，如今住院，大儿子在外地工作，小儿子又忙于处理交通事故，唯有媳妇小纹没有半点嫌弃的侍奉自己，他感动得老泪纵横，忍不住对小纹说：“小纹呀，你真是比我儿子、女儿还要孝顺，要是你继母还活着，你就不要这么辛苦，真难为你了！”小纹一边忙活，一边宽慰公公说到：“爸爸，我就是你的女儿，你不要这样想，再一个憋尿过度，万一膀胱破裂会危及生命安全的，现在只有我在身边照顾你，如有差错，我也无法交代”。

公公在小纹和家人们的精心护理下，身体渐渐恢复，喜欢诗词歌赋的他，摁耐不住对生命重生的喜悦，文思泉涌，新作连连。看到公公中风后手脚不太利索，小纹义不容辞地又做起了公公的“秘书”，担当起作品的打印、校对、邮寄、归集等工作，让公公在方格之中尽情享受着晚年如春的快乐和幸福。去年，当小纹被推荐为湘潭市国税系统“孝老爱亲”最美国税人时，公公特地写了一首《夸媳短歌》颂扬她的温柔贤淑。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曾小纹就是这样一个以孝为德，以善为荣，以蕙质兰心经营生活五味的女子。她宛如那静谧之兰，任风霜雨雪，任红尘喧嚣，守着一隅，独自芬芳人间。

责任编辑：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