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律蒙书的典范 ：《声律启蒙》

作者：胡亚军 刘文剑

来源：《学习时报》

时间：孔子二五七三年岁次癸卯七月十三日戊午

          耶稣2023年8月28日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读起来朗朗上口，闭上眼句句入画，低吟缓诵之际，但觉音韵和叶，意境空灵。这就是《声律启蒙》。

《声律启蒙》是韵对类蒙学读物，即合辙押韵、属对联句之学。所谓“属对”，俗称对对子，雅称联语，是中国古代文人的一项基本功，作诗、作文的基础。明清时期韵对之学尤其盛行，有大量的音律蒙书随之诞生，如《对类》《时古对类》《声律启蒙》《声律发蒙》《训蒙骈句》《笠翁对韵》等，在众多的蒙学教材中，《声律启蒙》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本，它对偶浑成、音响自合，堪称音律蒙书的典范。

《声律启蒙》成书于康熙年间，由车万育集前人之优长编纂而成。据嘉庆《邵阳县志》，车万育（1632—1705年），号鹤田，湖南邵阳人，康熙三年甲辰科进士，选庶吉士，授户科给事中，后补兵科给事中。车万育刚正清廉，敢于直陈朝政得失，发别人之未敢发，为康熙帝所青睐。车万育少时读书刻苦，常与其兄燃松枝夜读，他学问赅博，善书法，著述颇丰，尤以《声律启蒙》为人所熟知。

《声律启蒙》按照南宋刘渊所编《平水韵》分为上下两卷，每卷各十五个韵部。所谓韵部，即是具有同韵关系的一组字形成的一个韵部，选取这一组字的第一个字作为该韵部的代表，用来标识和称谓该韵部，比如第一韵部“东”部，包含“东空风红童铜宫……”等很多个同韵字，选取第一个字“东”作为该韵部的标识。《声律启蒙》共有三十个韵部，上下卷各十五个，上卷十五韵部依次是：一东、二冬、三江、四支、五微、六鱼、七虞、八齐、九佳、十灰、十一真、十二文、十三元、十四寒、十五删；下卷十五韵部依次是：一先、二萧、三肴、四豪、五歌、六麻、七阳、八庚、九青、十蒸、十一尤、十二侵、十三覃、十四盐、十五咸。

每个韵部之下各有三则对文，每则对文的格式相同，都是十对对语，八个韵脚。每一韵部、每则对文体例相同，现以第一韵部第一则对文为例略作说明：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东”为第一韵部名；“云对雨……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为一则对文，每一韵部有三则体例相同的对文；“云对雨”为一对对语，一则对文共有十对对语，长短不一；着重号所标记文字为韵脚，共有八个：风、空、虫、弓、东、宫、红、翁。《声律启蒙》所选韵脚都是每个韵部的常用字，在诗文创作中出现的概率很大，体现了中国传统诗文的音韵之美，是我们理解、讽咏传统诗文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知识，熟读吟诵，必然有助于我们对传统文学的理解，提升文学修养，增强作文的流畅度和美感。

《声律启蒙》不同于律诗绝句，也不同于其他全用三言、四言句式者，相对自由活泼，更富有格律音韵之美，读来更加朗朗上口。

首先，从字数上来讲，采用长短句式，从单字对到双字对、三字对、五字对、七字对、十字对、十一字对，平仄相间，层层属对。如宝塔形，拾级而上，由少到多，由简到繁，循序渐进，错落有致，富有层次感。句式不拘泥于形式，当长则长，当短则短，这种自由活泼的结构更易引起蒙童学习的兴趣，并且能活跃蒙童的思维，大大提升诵读的趣味性和气势感。

其次，从对仗形式上来讲，也是风格不一、形式多样，有工对、邻对、宽对等不同类型。

一是工对最为严格，不仅平仄严格，而且必是同一门类词，比如：“高对下”都是方位词；“柳影对花香”都是植物；“千对百，两对三”都是数字；“佩剑对弯弓”都是兵器；“半池红菡萏，一架白荼蘼”都是植物；“白驹形皎皎，黄鸟语交交”都是动物。

二是邻对是门类相近的词作对，对于此类的选择较工对宽松，例如：

时令对天文：南浦客归，湛湛春波千顷净；西楼人悄，弯弯新月一钩纤。

诗书对饮食：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

三是宽对：较之以上两对，无论在词类还是平仄要求等方面，都相对宽泛。词语的门类方面，既不用相同也不用相邻，只要是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以及实词对实词、虚词对虚词即可。

动词对动词：清风生酒舍，皓月照书窗。

名词对名词：闲爱登山穿谢屐，醉思漉酒脱陶巾。

虚词对虚词：破的而探牛心，豪矜王济；竖竿以挂犊鼻，贫笑阮咸。缓抚琴弦，像流莺而并语；斜排筝柱，类过雁之相挨。

属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于蒙童，单字对、双字对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像五字对、七字对、十字对甚至十一字对，要求每一个字的平仄、词类都完全工整，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适当放宽，才能便于学习和掌握。

除了以上所说的声韵格律之外，《声律启蒙》还是一部百科全书，包罗万象：天文地理、花木鸟兽、人物器具、四时气候、轶闻掌故……尤其包含了大量的典故，蕴含着丰厚的历史文化知识：既有儒家的修齐治平，又有道佛的修仙顿悟；既有囊萤刺股的孜孜矻矻，又有弈棋寻梅的闲情逸致；既有文士的生花妙笔，又有武将的射石饮羽；既有仕途的丰功伟业，又有处士的高举远引；既有饮者的放浪形骸，又有士人的忧国忧民；既有汉唐苦注，又有魏晋风流；既有闺妇愁怨，又有征人豪情……无论是音韵声律，还是历史文化，《声律启蒙》都提供了丰厚的滋养，反复吟诵，受益颇多。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