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庐·慢读”之《孟子》通讲第二十二期讲录

栏目:会议讲座
发布时间:2023-05-16 18:28:30
标签:《孟子》通讲第二十二期

“慢庐·慢读”之《孟子》通讲第二十二期讲录

来源:“孟子研究院”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三年岁次癸卯三月廿三日庚午

          耶稣2023年5月12日

 

2022年12月3日下午,由尼山世界儒学中心孟子研究院、曲阜师范大学礼乐文化研究与推广中心、喀什大学国学院联合主办,洙泗书院、孟子书院承办的“慢庐·慢读”之《孟子》通讲第22期举行。本期由山东大学历史学院博士、孟子研究院文博馆员刘奎担任主讲人,孔子研究院副研究员、孔子研究院礼乐文明中心副秘书长房伟担任与谈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博士、孟子研究院孟子与儒学研究所所长秦超担任主持人。活动主会场设在尼山世界儒学中心孟子研究院,同时约有50余位学友在线上参与了活动。

 

 

 

主讲人刘奎

 

本次通讲的是《万章上》的1-3章。刘奎老师首先对万章上篇进行了简介。本篇共九章,除第四章外,其余均为孟子与弟子万章间的对话,故全篇名之曰“万章”,讨论的话题以古代圣贤的出处去就为主。其中第一、二、三、四讨论舜的孝行。第五、六章讨论尧舜“禅让”及“传贤”、“传子”的问题。第七、八、九章讨论伊尹、孔子、百里奚的进身、出仕原则。赵佑在《温故录》中说:“《万章》上卷,皆以类相从,论次古帝王圣贤遗事。……孟子独得圣人之传,深窥古人之心,与其徒相发明而是正之。万子尤孟门高弟,故其辨难独多。然则孟子诚不在禹下,而万章之功亦伟矣。”

 

9·1“舜往于田”章

 

本章以舜为榜样,论述“终身慕父母”的孝行。万章问道:“舜到田里,向着天一面诉苦,一面哭泣,为什么要这样呢?”相传舜曾耕于历山,“往于田”就是去做田里耕作。这里万章的问题出自于《尚书·大禹谟》:“帝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万章感觉舜有点委屈,他在抱怨父母。孟子答道:“因为舜既抱怨又思念。”孟子在这里强调了舜对父母的感情主要是思念不是抱怨,因为在孟子看来,“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离娄上》)。

 

万章进一步的提问:“(曾子说过)‘父母喜欢自己,高兴而不敢懈怠;父母讨厌自己,忧虑而不敢抱怨。’既然如此,那么舜抱怨父母吗?”曾子的话见《礼记·祭义》及《大戴礼记·曾子大孝篇》。

 

孟子他没有正面去回答万章的问题,他引用了长息和公明高的对话:“从前长息曾经问过公明高,他说,‘舜到田里去,我是已经懂得的了;他向天诉苦哭泣,这样来对待父母,我却还不懂得那是为什么。’公明高说:‘这不是你所能懂得的。’”赵岐注中说,长息是公明高弟子,公明高是曾子弟子。关于公明高,有人认为他是《公羊传》的作者公羊高,有人认为他是《说苑·修文篇》中的公孟子高,反正长息和公明高都属于孟子的前辈。孟子认为:“公明高的意思是,以为孝子的心理是不能像这样地满不在乎的。”然后孟子开始用自己的语言来替舜来做心理旁白:“我尽力耕田,好好地尽我做儿子的职责罢了;父母不喜爱我,叫我有什么办法呢?”舜这时是一种自己责备自己的心理。《四书章句集注》中引了一句杨氏的话:“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为此言。”杨氏觉得孟子回答的好,他替舜道出了他当时心里的真实想法。舜不仅做好了儿子的职责,而且舜还得到了天子的认可:“帝尧打发他的孩子九男二女跟百官一起带着牛羊、粮食等等东西到田野中去为舜服务;天下的士人也有很多到舜那里去,尧也把整个天下让给了舜。”但是在舜看来,这些都没有父母对我的爱重要:“舜却只因为没有得着父母的欢心,便好像鳏寡孤独的人找不着依靠一般。”

 

孟子进一步解释:“天下的士人喜爱他,是谁都愿意的,却不足以消除忧愁。”大家都很喜欢舜,说明他事业干得很成功,但是也不能解除舜的忧愁,因为父母不爱他。这一段孟子在修辞上进行了反复的排比,增强了他论证的语气:“美丽的姑娘,是谁都爱好的,他娶了尧的两个女儿,却不足以消除忧愁;财富,是谁都希望获得的,富而至于占有天下,却不足以消除忧愁;尊贵,是谁都希望获得的,尊贵而至于做了君主,却不足以消除忧愁。”富贵也好,美色也好,权力也好,这些东西和对父母的爱来相比的话,对舜来说都微不足道:“大家都喜爱他、美丽的姑娘、财富和尊贵都不足以消除忧愁,只有得着父母的欢心才可以消除忧愁。”孟子反复进行排比,主要是为了论证舜对父母的爱慕之心。

 

孟子继续通过了人生的成长的历程来论证舜对父母的爱慕之心:“人在幼小的时候,就怀恋父母。”小朋友都喜欢黏着父母,整天离开父母就不行,这种情况很容易理解。“懂得喜欢女子,便想念年轻而漂亮的人。有了妻子,便迷恋妻室;做了官,便讨好君主,得不着君主的欢心,便内心焦急得发热。”随着年龄的增长,心里开始有了别的喜欢的对象:年轻的少女、妻子、君主,对父母的喜爱就越来越少了。而舜对父母的情感让孟子觉得很感叹:“只有最孝顺的人才终身怀恋父母。到了五十岁的年纪还怀恋父母的,我在伟大的舜身上见到了。”赵岐注中提到了老莱子七十而慕,老莱子的故事可能是在孟子之后出现的,否则孟子知道老莱子的故事就不可能对舜评价这么高。

 

《孟子注疏》中总结了此章章指:“夫孝百行之本,无物以先之。”孝是各种行为的根本,没有什么事情比孝更重要了。“虽富有天下,而不能取悦于其父母,莫有可也。”即使你成了天子,但是你不能取悦于父母,你依然不能快乐。“孝道明著,则六合归仁矣。”舜作为天子,能够以身作则,就能够以仁政治天下。孟子重视孝,并认为孝是有差别的,如曾元的“养口体”不如曾参的“养志”,而孟子视舜是孝行的最高代表。即使后来舜做了天子,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崇高的地位,但这种孝心却始终并没有改变,直到五十岁依然对父母十分眷恋。

 

9·2“娶妻如之何”章

 

本章以舜为例,讨论两个问题,一是舜不告而娶,二是舜是否伪喜。万章问道:“《诗经》说过,“娶妻要怎么办?一定要事先报告父母。”相信这句话的,应该没有人赶得上舜。但是,舜却事先不向父母报告,娶了妻子,又是什么道理呢?”此处引《诗》出自《诗·齐国风·南山》,因此万章觉得舜不告而娶有点违悖常理。

 

面对这一疑问,孟子答道:“禀告了就娶不成。男女成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如果禀告而不能娶妻,便无法实现人生的这件大事,而不免怨恨父母,所以就不禀告。”孟子在《离娄上》中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这里他又特别强调男女居室是人之大伦。孝也分为大孝和小孝。《孝经》中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就是小孝。“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这就是大孝。同样,在孟子看来,通过结婚把父母的德性与子嗣延续下来,可能比娶妻必告父母这种礼节更为重要。这就体现了孟子的权变之道。《孟子正义》中解释道“孟子之书,全是发明《周易》变通之义。道不行而徒沉浮餔啜,不可变通者也。为无后不告而娶,可变通者也。”

 

万章又进一步的提问:“舜不告而娶我能理解,因为他父母不喜欢他;帝尧把女儿嫁给舜,却不告诉舜的父母,又是为什么呢?”万章认为尧作为天子,他应该有权利去命令舜的父母,必须让舜来娶她的女儿。孟子就给他进一步解释说:“尧也知道,假若事先一加说明,便会嫁娶不成了。”尧知道舜是孝子,如果舜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来阻止,他肯定又不敢违背父母,所以就故意不告诉。

 

万章又继续问了另一个问题,他讲了一段历史故事:父母叫舜修理粮仓,却抽去了梯子,父亲瞽瞍放火焚烧粮仓。又叫舜去淘井,自己一出井就堵塞了井口。关于这段历史故事,史书里记载的不太一样,包括《史记》《烈女传》《隋书·经籍志》,这里边后人的演绎会比较多,整体的意思就是舜受到了父亲跟弟弟的迫害,但是他用各种办法最后都能够化险为夷。舜的弟弟象说:谋害舜都是我的功劳。他自夸完以后,主张的对舜的财产和所属物进行分割。象把物质财富——牛羊、粮食都分给了父母,然后把兵器、琴、弓留给了自己,这些东西它不仅是一种武器或者是乐器,它实际上它也是一种权力的象征,实际上他想夺取的是舜所有的地位和名位。而且这个琴其实也很重要,因为其实按照古书上的记载,舜可能就是出自一个音乐世家。《吕氏春秋·古乐》中说:“瞽叟乃拌五弦之瑟,作以为十五弦之瑟。命之曰《大章》,以祭上帝。舜立,命延,乃拌瞽叟之所为瑟,益之八弦,以为二十三弦之瑟。”瞽叟是一个音乐家,后来舜把他的音乐继承发展了。《礼记·乐记》中说:“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制乐,以赏诸侯。”《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中也有类似记载:“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象分配完舜的东西以后,然后走进舜的房子,看到舜正坐在床边弹琴。象说:“我可想念你了!”露出一种非常别扭的神情。因为象本来认为他已经害死了舜,所以说他想过来占据舜的房子和妻子,结果发现舜没有死,所以说象有点出乎意料。所以说他就说了一句假话:“郁陶思君尔”。“郁陶”这两个字在《尔雅》中解释的不太一样,有的地方解释成喜,有的地方解释成忧。但这里无论解释成喜跟忧,其实都能够解释得通。如果解释为喜,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刚才我们俩修井的时候发生了事故,真高兴你没有死。如果解释为忧,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刚才我们俩修井的时候发生了事故,我以为你死了,把我吓得不轻。关键是下面舜对这个事情作出的回应,因为舜他只要是个正常人,他也知道他弟弟跟像跟他的父亲要害他,结果他说:我惦念这些臣民,你帮我来管理吧。舜不仅没有对这件事情表现出恼怒或者是要惩罚象,相反舜还让象帮他管理他的臣民。这里万章就更加不理解了,他就问孟子:舜真的不知道象要杀害他吗?

 

孟子回答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舜看重兄弟情义,象忧愁,舜也忧愁;象高兴,舜也高兴。”舜能够得人心,能够让很多人跟从他、喜欢他,他就不可能是一个很愚笨的人,他肯定是知道的。对这个事情万章进一步提问了:“这么说,舜是假装高兴的吗?”《四书章句集注》中说:“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见其来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将杀己,但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在朱熹看来,象跟舜他俩平时的关系很差,象也不跟舜来往走动,所以当象忽然来看舜了,而且还说了一些话,结果舜还挺高兴,所以让象帮助他治理臣民。“万章所言,其有无不可知,然舜之心,则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孟子是舜的知音,万章他可能有他还不太了解舜。“程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人情天理,于是为至。’”你的情感会随着你的亲人的情感而波动,程子认为是人情天理,这里舜做得很恰当。

 

孟子没有正面去回答顺万章的提问,他先否定了,然后就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舜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人把送给了郑国的子产一条活鱼,子产是在郑国为相,他也很有智慧。子产叫小吏放养到水池里。小吏把鱼煮了吃了。回来报告说:“刚放它时,还不太灵活;不一会儿,就摇着尾巴游开了;一转眼就不见了。”子产说:“它去了它该去的地方!它去了它该去的地方!”小吏出来后说:“谁说子产有智慧?我把鱼都煮着吃了,他还说,它去了它该去的地方,它去了它该去的地方。”孟子评价道:“所以对于君子,可以用合乎人情的方法来欺骗他,不能用违反道理的诡诈欺骗他。象既然假装着敬爱兄长的态度来,舜因此真诚地相信而高兴起来,为什么是假装的呢?”孟子的意思是说,就算是别人欺骗了自己,但是作为一个有仁心的仁者,你只要去用心的去做这些你伦理之内的善事,这就是恰当的,别人无法改变你,所以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孟子注疏》中总结了此章章指:“仁圣所存者大,舍小从大,达权之义也。不告而娶,守正道也。”不论舜“不告而娶”,还是尧“不告妻舜”,都是舍小取大,通权达变的表现,是符合正道的。《四书章句集注》总结此章为:“舜遭人伦之变,而不失天理之常也。”在舜遭受弟弟象多次谋害之后,舜依然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甚至与其同忧同喜,这并不是虚伪,而是舜特别重视亲情,希望能用真诚感化亲人,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因此,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中,当象向舜示好,舜依旧选择了相信他,并作出积极回应。

 

9·3“象日以杀舜为事”章

 

本章论及亲亲之爱与社会公正的问题。万章问道:“象每天都要谋杀舜,舜做了天子后,只是流放了他,这是为什么呢?”这里万章可能听到的是一些法家或者是其他学派的说法,翟灏《四书考异》中说“:韩非有云:瞽瞍为舜父而舜放之。象为舜弟而舜杀之。放父杀弟,不可为仁。”这种说法跟儒家经典相违背,所以孟子要极力为舜辨诬。

 

孟子回答道:“是封他做了诸侯,但也有人说是流放。”按照朱熹的解释,这里的“放”指的是把象放置在一处,不让他四处活动为非作歹,但是别人就以为舜把象流放了,反正这里孟子表达的意思是舜不可能伤害弟弟的。

 

万章继续问道,“舜把共工流放到幽州,把驩兜迁徙到崇山,把三苗安置到三危,把鲧诛杀在羽山,将这四人治罪,天下便都归服,因为惩处的是不仁的人。象是最不仁的人,却封到了有庳这个地方。有庳的百姓有什么罪过呢?仁者难道可以这样?对别人就严加惩处,对弟弟却封他为诸侯?”万章认为舜有些双重标准,没有做到公平公正。下面的大臣做了坏事,你该杀的杀,该流放的都流放到一些很偏远的地方,手段都很严厉。但是你对自己的弟弟,你却把他封为了诸侯,或者就算不封为诸侯,你也没有惩处他。万章对这件事情很不理解。

 

孟子回答道:“仁人对待弟弟,不把怒气藏在胸中,不把怨恨埋在心底,只是想要亲近他、爱护他罢了。亲近他,就想让他尊贵;爱护他,就想让他富有。”作为一个普通人,这是人之常情,如果你对自己的亲人好,等到你有钱了、发达了,你一定也想让他们发达。“把有庳封给他,就是要使他既富有又尊贵。自己当了天子,弟弟却做百姓,这样能说是亲近他、爱护他吗?”孟子认为,舜做了天子,虽说他的弟弟象不仁,但也不能让象仅仅做一个普通百姓,因为这不符合人之常情。

 

在孟子看来,当时的政治和亲情伦理密不可分,在古代君主家天下的情况下,对于宗亲、宗族非常重视。孟子有时候讲亲亲,有时候讲尚贤,这里体现出孟子思想里一些比较原始的成分。孟子虽然也讲尚贤,但对于血缘之亲是优先考虑的。在孟子同时代的先秦诸子里,最尚贤的可能是墨家,墨家的尚贤思想认为,从天子到所有的官员,只要有能力都可以担任。与墨家绝对的尚贤相比,在孟子的政治权力的圈层结构里边,实际上亲亲优先于尚贤。《汉书·邹阳传》中也提到了舜封象之事,班固认为舜对弟弟的维护“后世称之”,符合《春秋》的“亲亲之道”。

 

万章又问:“请问,有人说舜流放了象,这是什么意思呢?”孟子说:“象不能在他的封国里任意行事,天子派遣官吏治理他的国家,收取那里的贡税,所以说是流放。象怎么能暴虐他的百姓呢?”赵佑《温故录》中说:“舜固以之休逸象,优其赋入,以奉养象。”象只是享受这里的赋税用户,他没有管理民众的权力,他就不会祸害百姓。

 

孟子接着说:“虽然这样,舜还想常常见到象,所以象不断地来朝见。所谓‘不必等到朝贡的日子,平时也以政事为名接见有庳国君’。说的就是这件事。”古代的时候,诸侯需要向天子定期的朝贡,汇报你在地方上的政事,但是舜对象是特例,你平时也可以来,我想你的时候我就把你招来。这里孟子疑是引用了《尚书》的逸文,表现了舜对象的一种兄弟之情。《四书章句集注》中引了吴安诗的一句话:“言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义。”儒家对这种私人的家庭伦理情感是认可的,但也不能因此损害到公众利益。

 

《孟子注疏》中总结了此章章指:“恳诚于内者,则外发于事,仁人之心也。象为无道极矣,友于之性,忘其悖逆,况其仁贤乎?”象确实很无道也很过分,但是舜作为他的哥哥产生的这种兄弟情感,能够把他做的坏事都忘了。舜成为天子后,一方面以雷霆手段惩处了一批恶人,但却对同样为恶的弟弟宽仁有余,这是不是有失公正呢?在孟子看来,舜重视亲情,从亲亲的角度,希望自己的兄弟富有、尊贵,是人之常情。相反,舜自己作为天子,而让弟弟做普通百姓,才有悖常理。因此,封象为诸侯,符合儒家的“亲亲”原则。但象是一个恶人,封他为诸侯,对治下的百姓显然又是不公正的。为了避免这一点,舜派官吏去治理象的封地,不让象有危害百姓的可能。孟子试图通过这种曲折的解释,以达到亲亲与公正之间的平衡。

 

 

 

与谈人房伟

 

通讲结束后,房伟老师就通讲内容进行了点评与补充。房老师指出,刘老师的讲解是非常准确且到位的,并从三个层次谈到了他对这三章的看法。

 

第一个层次是舜在家庭中的遭遇以及他应对。关于舜的事迹的记载,我们除了看到《孟子》中的讲法以外,在《尚书》中、在其他诸子比如墨家、法家、道家的的文献中都有涉及。包括后来在《史记·五帝本纪》中,对舜的记载几乎占到了一半的内容。关于舜的材料很丰富,所以有学者说舜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具有丰富个性和聪明人格的人。对于舜的孝心孝行,也有一个逐渐的形成过程,在《尚书》中记载的还是比较笼统,《孟子》比较应该算是比较早的一种阐释了,到了后世二十四孝中虞舜“孝感动天”的故事。对于这些故事在历史上的真实性,确实是无从考证,因为我们没有直接的第一手的资料来证明,但也不能过分疑古认为舜的故事都是假的。除了对历史的真实性认识以外,舜的事迹的传播以及我们作为受众的接受史,它肯定是实实在在的。这就是历史的真实和传播的真实,把这两种真实结合起来才是我们现在当下的一种思想。实际上具体到舜的故事,这两种真实是有一致性的。

 

第二个层次是孟子他的问题意识在哪里,他是如何来思考舜所面临的问题的。这三章的内容,它往往是一种非常极端化的场景,包括舜的父母、弟弟对他的那种恨,都是一种非常极端化的一种表现。孟子在这种极端化场景中来论述他自身的想法。这三章的内容表现了舜对亲情的重视,孟子对此非常认可。在第一章中,舜也是“怨”的,但孟子更强调“慕”,最后他说舜“大孝终身慕父母”,孟子认为这是舜在面对这种极端场景时的选择。第二章讲到了不告而娶和伪喜,这实际上也是一种选择,这就是刚才刘老师讲到的权变,但这种权变它不是无原则无节制的变,它背后一定有一个原则,就是人伦大道。第三章涉及到的问题很复杂,亲亲之爱和社会的公平公正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亲亲相隐的问题讨论了很多年了,而孟子对于亲亲之爱的理解,始终把人伦大道放在首位,这是他的立足点。有了立足点之后,才能来做权变和选择。通过这三章中孟子对舜的维护和塑造,体现了孟子对原则性和灵活性的兼顾。

 

第三个层次是站在儒家的立场如何来看待这些问题,他不同于其他各家的特质在哪里?在这三章中,孟子他是以儒家的态度来对舜的形象和行为来进行辩护。墨家、法家、道家对于舜的政治方面的行为,也包括孝行这一方面,都进行了评述。墨家对于舜还是有些肯定的成分,法家、道家完全持批判态度。第一章长息与公明高的对话中,长息不能理解舜为什么尽了孝的职责仍然会悲伤。读到这里让我想到了《论语·为政》中的子游问孝:“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孝和敬到底是什么样一种关系?这就是儒家思考的一个问题。只有发自内心的从一种真正的情感流露来实现的孝,那才是真正的孝。关于孝和为政的关系,《论语·为政》中说:“《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孔子认为孝本身也是一种政治,所以儒家考虑政治问题,它往往也是从这种人心出发,他是要把政治的基础建立在孝、人情、人性的基础之上。儒家讲三代,讲圣王,舜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圣王的形象,他是孝子,然后又是圣王,它本身就是一种价值的取向,在这里孝与仁政是一体的。通过这三章可以看出,对于儒家来说,家庭伦理始终是社会的基础,政治的基础,孝和敬在家庭中、在社会中永远不会过时。

 

 

 

主持人秦超

 

随后,在主持人秦超老师的组织下,线上听众围绕本讲中的文本义理展开了讨论。

 

问答环节中,有位学友提问到:“欺骗和欺罔有什么区别呢?这里的罔,是否可以理解成‘危害’?”

 

对此,秦超老师回答,这个问题让我想到《论语》中的“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这里“罔”的意思是无理愚弄。9·2里的罔的意思无论是危害或者欺骗,它两者是不冲突的,因为君子是始终坚持正道,他是不可能被无理的说法所危害或者欺骗。

 

另一位学友提问到:“三代公天下,舜岂可以所谓富贵与弟乎?”

 

对此,刘奎老师回答,这里说的三代公天下指的应该就是尧舜禹,尧舜禹时期是所谓的禅让制,但是实际上我们看《尧典》里边,尧年龄大了以后,刚开始的时候大臣推荐的继承人是尧的儿子丹朱,然后尧说了很多丹朱的坏处,然后把丹朱否定了,后来大臣们又推荐了很多人,最后才推荐的舜。实际上三代时公天下,也不能背弃人伦,不能背弃父子关系,兄弟情感。在先秦诸子里边最尚贤的是墨家,墨家是最要弃绝人伦的,所以说孟子就要辟杨墨,实际上它主要是辟墨,因为墨家的是墨家的所有的主张,所有的措施,所有的行动,他都要参与政治。君主他不信服儒家,就信奉墨家,所以说儒家跟墨家的争论最激烈。孟子在《尽心上》里边他有一句话说得很清楚:“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他又说“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所以儒家讲的尚贤,实际上是有节制的,它是一种围绕家为中心的圈层结构。所以如果说舜不可以让弟弟富贵,这是不符合儒家逻辑的。

 

活动最后,大家对刘奎老师的讲解、房伟老师的与谈报以热烈的掌声,“慢庐·慢读之《孟子》通讲”第二十二期活动圆满结束。

 

责任编辑: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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