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观的虚无主义者
作者:伊万·莫里森 著 吴万伟 译
来源:译者授权 发布
人生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它是个巨大的机会,让你玩得开心,让你自己去创造意义---这是最新的后现代励志咒语。现在流行的乐观的虚无主义潮流是21世纪新主张,阐述存在和价值都是毫无意义的教义。如果将人生意义是什么的问题输入任何一个搜索引擎,你很可能得到乐观的虚无主义作为答案。这是30岁以下的年轻人中的一种风潮。The YouTube视频美国成人动画科幻情景喜剧“瑞克和莫蒂(Rick and Morty)---寻找人生意义”就在向十多岁的年轻人宣扬乐观的虚无主义。他们宣称虽然人生没有意义,但我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能享受的东西上”。The YouTube视频“简而言之”(Kurzgesagt德语,拥有将近1700万订户)向1500万观众宣扬乐观的虚无主义。它告诉我们“如果宇宙没有目的,那么我们需要告诉它目的是什么。在宇宙这么大的运动场上,我们是有真正的自由的,因此不妨以幸福作为追求目标。”
虽然主流生活方式文章在谈论“如何进入新虚无主义”,它们显然“非常赞同”,而且觉得“得出什么都不真正重要的结论是给人安慰的。”诸如“虚无主义指南:什么都不重要,人类毫无意义,记得及时行乐”以及“我如何使用乐观的虚无主义成功治疗抑郁症”的励志类视频建议将其作为良方,来治疗让Z世代吃尽苦头的精神疾病。大明星搞笑段子手如瑞奇·热维斯(Ricky Gervais)表达了如下基本观点,“我们为何来这里?啊,我们就来了。。你能说出我们为何来这里的各色理由,那就是吃好、喝好、交朋友、玩得开心而已。”
这个信仰(或者相反信仰)也进入到精神疗法领域。一项针对成年人、青少年和已婚夫妇的美国心理疗法服务宣称,“乐观的虚无主义是这样一种信仰,能够带来不可思议的赋能威力。乐观的虚无主义者看待这个没有意义和目的的世界,却找到自己去创造意义的机会。你能自由地创造意义并发现让你幸福的东西。”
这个模式也被用作支持自我改善生意的博客作家的主张,如伊瓦伊洛·杜蒙斯基(Ivaylo Durmonsky)就写到:
乐观的虚无主义是一种观点的实现,即认定世界和宇宙整体缺乏意义能够产生解放作用。恰恰是因为人生没有天然的意义,也不存在强迫你以某种形式行动的宇宙计划,我们才成为能够为自己创造人生道路的人。
乐观的虚无主义在向世界各地蔓延,似乎成为美国积极行动主义文化与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哲学的私生子。这是一种给虚无主义传统的各个方面带来可怕影响的虚无主义。
真正的虚无主义
虚无主义至少在公元前5世纪佛教以来就一直存在。到了1860年代,它有了一种新含义,因为起来造反的俄罗斯恐怖主义运动试图推翻教会、国家和君主。19世纪很多评论家关心的是无神论的崛起。尼采宣称“上帝死了,我们杀死了他”,他的著作考察了这个后果:不仅是无神论而且是丧失了对任何事物的信仰。尼采描述的“重新评估所有价值观”---在20世纪50年代伴随着垮掉的一代和存在主义者而再度出现,到了60年代和70年代,则伴随着嬉皮士的涉及性和吸毒的亚文化而再度出现。对他们来说,上帝已死和所有价值观都被毁灭是值得庆贺的好事。我们可以自由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已经成为时代精神。好好爽一把,尽情去享乐吧。为了自由而乱搞,彻底砸烂整个体制。
但是,尼采的伟大见解是,如果你摧毁所有现行价值观,你将最后也会摧毁你的整个生存所依赖的基础。
上帝哪儿去了?让我们告诉你们吧!是我们把他杀了!是你们和我杀的!咱们大伙儿全是凶手!。。。我们,最残忍的凶手,如何自慰呢?那个至今拥有整个世界的至圣至强者竟在我们的刀下流血!谁能揩掉我们身上的血迹?用什么水可以清洗我们自身?我们必须发明什么样的赎罪庆典和神圣游戏呢?这伟大的业绩对于我们是否过于伟大?我们自己是否必须变成上帝,以便显出上帝的尊严而抛头露面?从未有过比这更伟大的业绩,因此,我们的后代将生活在比至今一切历史都要高尚的历史中!”(此段借自:尼采《快乐的科学》第152节---译注)
对于尼采来说,虚无主义是一种破坏性的哲学,是需要超越的大问题。正如他暗示的那样,人类或许没有能力承担起重新创造新价值观和“神圣游戏”的重任。我们大部分人,如果不是全部,都扮演不了上帝的角色。我们摧毁了从前的价值观,却没有能力创造新价值观来取而代之。
那么,今天为何有这么多人会受到乐观的虚无主义的吸引呢?
乐观的虚无主义是一种安慰
对于那些没有取得巨大成者就或者失败者来说,乐观的虚无主义是一种安慰。支持这种观点的证据就是The YouTube视频下面成千上万的评论,那些皈依乐观的虚无主义的人感觉到这种观点将把他们从低廉的自尊和忧郁中拯救出来。上文提及The YouTube视频“简而言之”(Kurzgesagt德语)有54000条评论,很多评论来自拥有类似心态的读者。
其实,这是我从抑郁中恢复之后拥有的心态。我就像“唉,这是我的生活,我应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如果我没有取得成功,或者浪费了自己的时间,或者没有尽到最大努力,我并不在乎。试图以我喜欢的方式消磨我的时间,有什么不对吗?
人生没有任何意义,这是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安慰啊。你无需感到压力,只是生活而已。我无需担忧究竟该如何讨好大人物或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这恰好是我的思维方式,既让我发狂,也让我变得诚实。它帮助我对付我的尴尬或遗憾。
乐观的虚无主义能够减缓自我怀疑和失败恐惧带来的痛苦。“乐观的虚无主义让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让你摆脱自己的情感和需要,你就算什么也不做照样可以很开心。”一位观众对埃利亚斯·斯科尔堡(Elias Skjoldborg)的TEDX演讲视频评论到,“如果你根本不设定目标,不打算尝试达成目标,你就永远不会失望。人生并没有任何意义。”另外一个自我帮助视频是从得意洋洋地吹笛子开始的,有位读者评论说,“任何东西都不重要,这就意味着:快乐最重要。”
乐观的虚无主义鼓励人们感受到自己的个人失败并不重要,因为宇宙中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任何人生最终都要死亡;太阳终将摧毁地球,所有生命都将在宇宙中热死毁灭。因此,如果你考试不及格,或者认识了20年的伙伴欺骗了你,或者职业生涯提前结束等,这都没有什么大不了,因为若从宇宙规模上来评价,人类的成功或失败并无多大意义。该教义宣称,轻松些,宇宙的一切都不是永恒的,也没有多大意义。
但是,这看似安慰的话语最终可能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们这一代人---X一代---懒汉一代---就是这种观念的活生生的例证。
在Z一代受到传染之前,虚无主义早在1990年代的后现代艺术中就已经扎下根来。过去15年来,我本人就是自封的虚无主义者。就像很多同伴一样,我有一种施虐狂的快感,以摧毁他人的信仰体系为乐;在我们看来非常清楚的是,虚无主义意味着反文化、将现有体制、等级差异体系、资本主义、二分法思维、崇尚道德等统统打破。尼采的书我们读得还不够多,所以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
虚无主义给我们带来很多心理伤害。一旦意识到你作为无缘无故的反叛者的快感渐渐消退,伤亡就显现出来了。我们的偶像包括摇滚歌手科特·唐纳德·柯本(Kurt Cobain)、作家大卫·福斯特·华莱(David Foster Wallace)、演员菲利普·塞莫尔·霍夫曼(Philip Seymour Hoffman)、歌手查斯特·贝宁顿(Chester Bennington)和设计师亚历山大·麦昆(Alexander McQueen),所有这些虚无主义艺术家都吸毒上瘾并最后自杀身亡。虚无主义带来的心理绝望也是我的同伴们付出的代价。
当一切都毫无意义,任何东西都不重要,连你自己的生命也包含在内。乐观的虚无主义者是一种矛盾修辞法,暴露出人们对虚无主义带来的影响的理解是多么肤浅。
为何乐观的虚无主义如此受欢迎?
为何自封为这种哲学的支持者这么时髦呢?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 Zygmunt Bauman)说,现有的消费资本主义阶段已经不再能为个体提供繁荣和发展所需的工具了。
在貌似“追求个性”的背后,一种新的奴隶制已经扎下根来,虽然人们或许真的在寻求应对人生问题的独一无二的生物学途径,但是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探索和发现都是事先已经确定下来的,是现成的东西,人们都已经落入极其狭隘的模式中。
在鲍曼看来,消费资本主义产生了一种全球性一致性、平庸性和千篇一律的文化,其中传统意义、地方性特征和超验性意义统统被摧毁,取而代之的是大规模生产、消费和交流的统一模式。这些过程将我们都变成通才和平庸之辈,就像我们购买的批量生产的商品。鲍曼将其描述为“大规模生产大众人的大众社会”。消费主义催生无根性,它让我们感到自己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乌有乡公民,是没有个性或者还没有找到人生意义的人。
如果鲍曼是正确的,这可能是乐观的虚无主义牢牢抓住人心的理由之一。人们往往觉得自己很平庸,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或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是如果发现其他任何人也是失败者,他们就可能感到一种安慰。乐观的虚无主义刚开始往往是怨愤和幸灾乐祸。我可能对任何永恒的东西都唤来一种无意义感,这样一来我个人的无足轻重就不那么令人痛苦了。
在此意义上,乐观的虚无主义成了一种解毒剂,用来缓解我们很多人感受到的默默无闻和无足轻重的痛苦。不过,这种解毒剂极其危险。
堕落的阶段
虚无主义者受到“为什么”问题的困扰。如果任何东西都不重要,牢牢抓住一份工作,或者写完一本书,或者试图维持有意义的关系,究竟有何意义呢?为什么要讲礼貌?或者喝酒时为何要克制呢?为什么要熟练地做任何事?为什么要社交?为什么要合乎道德规范?成为真正的宇宙虚无主义者就意味着承认,任何艺术作品、政治运动、科学发现和天才工作将来有一天都变得毫无意义。为何要辛苦做事?为何要开始任何活动?为什么要在乎?
虚无主义者常常成为失业者,因为他们蔑视有意义的工作,也瞧不起同事们拥有的价值观。他们不是很好相处的人,他们觉得很难忍受这样一个世界,无论是法律上还是在真理、美、知识、进步等各个方面,到处都是维持现有价值观的机构。因此,虚无主义者往往成为孤家寡人。
曾经有一段时间,奚落有信仰的人足以成为工程本身和提升自我。你能蔑视所有智慧低劣者,他们不明白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毫无价值。你能生活在这种虚无主义智慧优越感中一段时间(如我做的那样),但是,你可能寻求如何从自己的绝望中逃脱。通常,这导致人们滥用药物。在缺乏任何价值观体系时,除了吸毒上瘾,你连早上起床的理由都没有。接下来的问题是,你如何打发毫无意义的时间,你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宇宙需要度过的毫无意义的生活。
你要生孩子吗?不---为什么要把你毫无意义的生活重担传递给他人呢?你应该找一份工作或帮助他人吗?不---为什么要担负起他人毫无意义的存在的重担呢?没有了价值观和目标,你就成为没有生活动机的人。除了自我之外再无任何意义之锚,甚至连自我也没有天生的价值。
到现在为止,你还处在向下滑的斜坡上。宇宙虚无主义总是让位于道德虚无主义。如果道德是脆弱的虚构,它被创造出来旨在掩盖宇宙的冷漠无情,那么我们为何不去撒谎、欺骗和偷盗呢?无需担心上帝的评判,虚无主义者干嘛还要牢牢抓住科学或者正义等病态的神话不放手呢?
人们陷入这种道德虚无主义的状态可能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因为他们随后可能变成孤家寡人,或者被驱逐或者被迫害。虚无主义者违犯法律来考验其冷漠无情的边界。用九寸钉乐队(Nine Inch Nails美国工业摇滚代表性乐队---译注)在其虚无主义X世代主题“伤害”的话说,我今天伤害自我,是想看看我是否仍然有感觉。我将焦点集中在疼痛上,这是唯一的真实。”
突破法律或者突破禁忌导致自我滥用和心理抑郁。心理抑郁和缺乏意义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抑郁是虚无主义者特别难以克服的问题,因为在他们伸手就能抓住的无意义的旋涡之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有意义的。这导致他们对功能完全功能正常的人充满仇恨,认定正常人的社会结构和信念愚蠢透顶。就算虚无主义者承受住仇恨的侵袭而幸存下来,虚无主义者也不是没有任何价值观,而是如吸血鬼一样依靠他人的价值观。因此,很多虚无主义者卷入对抗性政治运动,只是一味简单地破坏现有秩序,除了将破坏当作目的本身之外并没有真正的计划。通常这些运动都以追求平等、正义等美好的事业为幌子行事。很多虚无主义者都伪装成无政府主义者,但真正的虚无主义者知道,行善的价值观也是社会构建的产物,也是毫无意义的。
道德虚无主义接着让位于存在虚无主义,虚无主义者认识到甚至思考和感受和提出这些问题的自我也毫无意义。既然个人的存在毫无意义,那为何不死掉算了呢?
这将不可避免地最后堕入自杀式观念中。陷入虚无主义反抗的早期阶段,还能避免走向毁灭的人只剩下懒惰的虚无主义者----业余涉猎者、苏菲主义者和上瘾者。虚无主义夺走了很多陷入无意义旋涡者的生命。
遭遇自杀和创造自己的价值观
一辈子都在虚无主义中挣扎的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宣称“只有一个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那就是自杀。评判人生是否值得过等同于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
尼采很清楚有两种虚无主义:消解的(或者反应性的虚无主义),其中价值观被摧毁,你承受自我否定的痛苦;积极的(积极的虚无主义),这是一种新人---超人(the Übermensch)的出现,他们承受住了面对自我毁灭的地狱。这个超人“拿着锤子搞哲学”,遭遇了自己被淹没的痛苦,像凤凰涅槃般从火焰中升起去创造自己的价值观。在尼采看来,你是无法达到积极虚无主义的境界的,除非你经过极其痛苦的地狱通道,避开自杀的边缘而决定活下来。
今天,乐观的虚无主义者试图跳过所有不可避免的痛苦,假装存在一条捷径可以轻松进入大团圆的结局。他们相信自己能创造自己的意义和价值观,这其实是尼采超人的大众文化版。但是,与尼采的超人不同,这种流行的虚无主义并没有遭遇自杀之外的最黑暗问题。它并没有提出问题,我为何不能拒绝激情和同情?它没有像尼采那样提出疑问,我为何不应该接受支配性价值观和权力意志?尼采可能嘲笑将虚无主义建立在乐观主义个人幸福和快乐基础上的观念。他宣称,“如果不能在自己身上发现力量和承受更大痛苦的意志,谁能做出伟大壮举呢?”乐观的虚无主义并没有提出每个道德虚无主义者肯定遭遇的问题:当我自己的生命都毫无意义时,我为何要尊重他人的生命呢?为什么不能虐待、攻击、强奸、谋杀他人呢?尼采也相信我们周围的普通人不可能成为超人,很容易重新落入继承下来的犹太教基督教道德框架体系。这样的人就是懒惰的、无关紧要的“最后之人”,他们热衷获得短期的回报,沉溺于寻快作乐、友情、迷信之中。
快乐并不那么快乐
乐观的虚无主义者不是在问我为何不自杀或杀人?而是问,我今天如何才能找到快乐?坐在沙发上打完这场电脑游戏,再喝一杯啤酒,与朋友一起上街溜达,或者到健身房或者去跳伞---干嘛不?这样一来,创造自己的价值观的概念就沦为遵循稀松平常的消费主义常规生活而已。你在虚无的边缘跳舞来转移注意力。请继续---再吃一块儿披萨饼。这个宇宙毫无意义,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你毕竟仍然感到某种敬畏。
这样一来,乐观的虚无主义就快速堕落为懒惰和自恋的享乐主义。但是,即使作为享乐主义形式,乐观的虚无主义仍然平庸得很。乐观的虚无主义并没有主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追求幸福,他们不过是推荐你去找些乐子而已,好好享受一番再结束自己毫无意义的人生活。他们假装这就是创造自己的价值所包含的意思。难怪乐观的虚无主义者的视频往往是高空蹦极和攀岩之类假日活动镜头。
20世纪40年代,存在主义者觉得虚无主义是反抗法西斯主义和传统的令人担忧的和勇敢的造反,如今,乐观的虚无主义者尝试创造自己的意义的英勇行为常常是参与冒险性体育活动,或者在网络上发布记录自己乏味生活的照片、日常的购物乐趣----依靠穿上黄袜子或者在网上找到动漫人物特征的任意性图腾来创造自己的意义。
乐观的虚无主义的核心存在逻辑缺陷---既然宇宙没有任何意义,尝试为自己创造意义就注定是徒劳无益的。正如维特根斯坦在《私人语言论》中证明的那样,认为人们能拥有自己的“私人意义”的想法是哲学屁话或虚幻的唯我论。没有私人语言或私人价值观这回事----这些东西总是社会性的。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自我是无意义的社会构建,这个自我就无法创造任何新意义。
乐观的虚无主义也没有办法应对这个事实:人是“寻求模式的灵长类动物”,是“追求意义的动物”。我们依靠天生的冲动去寻求自身体验中的意义模式,如果我们剥夺了自己追求意义的机会,将陷入无生活动机的境地,或者陷入心理病态中。
心理分析家维克多·弗兰克尔(Viktor Frankl)相信意义追求是幸福生活所不可缺少的东西,正是在这个见解的基础上,他开发出临床实践意义治疗法(logotherapy)。美国团体心理治疗权威、当代精神医学大师,存在主义心理分析家欧文·亚隆(Irvin D. Yalom)提供了实证性临床证据,显示没有目标、价值观和意义的生活很可能产生相当程度的心理抑郁和焦虑。这个说法一直得到心理分析家杰罗姆·S·布鲁纳(Jerome Bruner)和加西亚·阿兰德特(J. García-Alandete)的支持,前者1990年出版著作《意义行为》,后者2015年的临床研究使用“人生测试目的”进行。他们发现意义感和心理健康幸福之间存在相当显著的相关关系,反过来,在无法从生活中找到人生意义的病人中自杀率高出很多。加西亚·阿兰德特写到,“人生意义减缓了自杀风险和绝望之间的联系。”
在渴望避免做出判断和攻击先辈价值观的年轻人看来,乐观的虚无主义或许很有吸引力,但是,使用虚无主义作为年轻人摆脱所有承诺的免费卡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高昂。当你践行拒绝所有价值观几年之后,你会发现你过的生活是没有目的或者目标的,因而没有任何成就感,没有任何傲人之处,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亲情联系,因而也就没有任何人来分享你的奖励或快乐。假装你很幸福的做法很快就装不下去了。你将证明基于虚无主义行动的前提带着一种循环逻辑----你将真正把你的生活弄得毫无意义。
20多岁的年轻人在依靠自己试图找到生活意义和目的之前,让虚无主义成为应对一切问题的现成答案,这是极其危险的。结果,他们将无法获得追求人生意义丰富性的体验,他们会关闭自己去欣赏众多不同文化的大门,这些文化都是花费了千百万年去追求更高级意义的探索历程啊。
看到Z世代的很多人拥抱乐观的虚无主义作为其信仰体系,真是令人担忧。Z世代的抑郁水平之高已经打破了记录,其中42%的人被诊断为心理健康存在问题,57%的人现在使用药物治疗。乐观的虚无主义可能是原因之一。它不仅仅缺乏连贯性,而且有一种危险的社会传染性。要从以前的虚无主义者和幸存者那里认识虚无主义,人生的无意义性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感到乐观的东西,对于这个因为缺乏目标而疾病缠身的文化而言,那些详细阐述这种信仰体系的人可能带来更大的伤害。
作者简介:
伊万·莫里森(Ewan Morrison),小说家,随笔作者和编剧作家。最新小说是《如何战胜一切幸存下来》(Harper Perennial)2022年11月15日出版。
译自:The Optimistic Nihilists by Ewan Morrison
https://areomagazine.com/2022/12/13/the-optimistic-nihilis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