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刘易斯】老人

栏目:他山之石
发布时间:2022-08-20 21:59:15
标签:老人

老人

作者:罗伯特·刘易斯 著 吴万伟 译

来源:译者授权 发布

 

 

恩亚克(Nyack)的古老冰池塘,美国绘画大师爱德华·霍普(Edward Hopper)1897 

 

大部分人没有老年问题

 

他们的问题只是看上去老了

 

—莫科玛·莫霍诺纳(Mokokoma Mokhonoana)

 

坐在公园长椅上

 

就像书夹

 

报纸吹落在草地上

 

落在圆脚趾上

 

落在老朋友的高跟鞋上

 

—歌手保罗·西蒙(Paul Simon)

 

不是我们不喜欢老人,也不是老人不讨人喜欢;我们不喜欢与老人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们太丑了。我要再说一遍。很多老人——八旬老人、九旬老人——真的很丑。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evi-Strauss)在《忧郁的热带》(Tristes Tropiques)中报道说,巴西南比克瓦拉印第安人部落(Nambikwara)的人用同一个词表达“老”和“丑”两个意思。

 

看到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上满是皱纹、瘦得皮包骨头、眼睛和嘴唇都已隐藏在横七竖八的皱纹中,满脸都是老年斑或白斑或色素痣,包裹在松弛皮肤褶皱下的脑壳凸显的出血斑特征一直延伸到下巴,谁不会感到厌恶反感,或对宝贵生命感到担忧呢?更别提老人走路慢悠悠,说话慢吞吞的样子了。我们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因为他们说出了我们不想听的事实:死亡近在咫尺,连说悄悄话都能听得见的距离之内。老人的存在清晰和响亮地告诉我们那句悄悄话,让我们意识到生存的残酷真相。在老人身上,我们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所以惊恐地赶紧转过脸去。

 

当然,对于曾经照看我们,爱护我们和现在仍然爱着我们的老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或父母的好友,我们认为是例外。此外,还有一些例外老人特别吸引我们,他们散发出的智慧和世故令人着迷,我们想象自己到了这样的年纪也能像他们那样。

 

任何一个亲眼见证过人们因为致命的疾病(癌症、帕金森氏病)而死的人都明白,死亡极其丑陋。老人就是极其醒目地提醒我们认识到这种终极结局的人。我们这些年轻的人就像蜜蜂一样从一朵花飞往另一朵花,轻快地从一个希望掠过进入另一希望,根本不想与丧失了所有希望的人呆在一起,对老人来说,未来已经萎缩到手边少得可怜的快乐:下一顿饭、纸牌游戏、一首老歌、家人或老友的拜访、以及第二天早晨醒来——有些已经醒不来了。后一种情况可能是我那坐轮椅的妈妈,她过去两年一直在尝试要自杀。她不合时宜的过分恳求把我变成了不听话的儿子。

 

曾经年轻过的老人很清楚他们很丑陋,年轻人不喜欢与他们呆在一起。如果个人的经济条件允许,有些老人可能选择注射肉毒杆菌素(可用于除皱)、胶原蛋白或进行美容手术。他们不是要企图欺骗死神,或假装他们不老:他们不过是(毫无歉意)不想因为长得太丑(审美上受到挑战)而遭到拒绝而已。

 

有些老人开始显著增肥,无论是否出于清醒的认识,让脂肪填满皱纹和壕沟,让肌肉填充到皮包骨头的瘦弱躯体内。不过,增肥可能付出健康受到损害的代价:在少数活到老年的朋友中,多数不愿意长久和老人呆在一起去欣赏其害羞表情,而是去寻找年轻的伙伴。

 

当我们谈到老年和丑陋是同义词时,我们推导出一套审美标准,其中的间隙是人们走近死亡的可见指标。老人之所以丑陋是因为他们比年轻人离死亡更近。我们当然注意到星号,精神再度附体的骷髅总是充当了恐怖类著作中最受欢迎的道具和救生索。

 

虽然年轻人不愿意参与所有老人都佩戴的死亡面具,那是只有死亡才能战胜的东西,但是,他们同样热切地投身于生命中那些永恒的东西之上。

 

因为只有艺术能够经受住帝国的兴衰荣辱和个人的精巧计划而幸存下来,生者都渴望求助于艺术来缓解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无论是通过购买具有永恒价值的艺术品还是资助和创建将自己名字刻写在上面的纪念碑、博物馆或神庙,他们都是在以此说服自己相信,因为自己与永恒的艺术相联系而跟着成为永恒。当然,现在还没有一个创造者不在心中悄悄地希望他写的书、他画的画、或他唱的歌能在他死后仍然被后世阅读和传唱。

 

演员们在那些不休的人物身上投入时间和精力和非同寻常的同情:哈姆雷特、威利·洛曼(Willy Loman美国小说家阿瑟·米勒(Arthur Miller)的著名小说《推销员之死》中的主人公,常常被当作美国梦的典范。——译注)和海达·加布勒(Hedda Gabler 20世纪90年代英国电影,根据易卜生的作品改编——译注)。虽然扮演哈姆莱特的演员对其假装的生活在舞台上只能持续两三个小时感到恼火,但他知道,他扮演的人物在每次大幕拉起之后就会重生,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其均衡和辛苦获得的自尊的补偿。我们认为舞台人物过去那么多世纪里一次次获得重生是正常情况,这给了我们暂停的空间,让我们有机会批判、嘲笑或拒绝基于重生或死后复活观念的宗教。

 

既然电影无论是在胶片还是在数字状况下是在永久保存状态,演员们就不仅梦想拥有巨大的声望和财富,而且成为电影的核心,观众可以不厌其烦地反复观看,他也就可以永远活着,从来不变老,在其棺材放入坟墓之后很久仍然继续存在。创造者和发现者将平静安详地呆着,他们很清楚他们的创造和菌苗将在未来继续存在,继续掀起高潮,继续流行下去。

 

虽然遭到拒绝而且体弱多病,但老年并不是没有任何安慰。在常常遭遇信息和选择轰炸的时代,活在当下变得越来越有问题了。瑜伽、静修、印度教/禅宗隐修和静坐冥想课程盛行,其目的都是让受到慢性干扰的心灵接受训练以便把注意力集中在稍纵即逝的当下,大部分老年人很自然地生活在很早以前的儿童状态。

 

因为不再拥有任何未来,而且大部分老人的记忆力很差,全身心地投入当下的生活,他们并不需要别人的指导。大部分老人已经生活在当下,满足于眼前拥有的一切:最喜欢的音乐,或偶尔到阳台上晒晒太阳。在最后的家观察它们,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分不开,往往放纵地放在当下做的任何事上,因为当下说的就是永恒的语言。我不敢肯定,在他们陷入的不同程度的困惑和遗忘中是否包含着终极尊严和仁慈的上帝之手的触摸。

 

就像总有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拍打到岸上,社会上总有老人的存在。如果我们有幸,有朝一日我们也会成为该群体的一员。我们会如何对待不想了解我们的年轻人呢?我们能够做些什么让老人引发的恐惧和颤抖作为他们重点关注的内容呢?我们如何说服他们相信,他们生活的意义将随着和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的增多而不断增强,老人带来的死亡信息为他们敲响。死亡钟声告诉我们的是,人们做好准备应对谦逊的场景,在黎明的早晨阳光照射进来之前,珍视自己的角色从重要到不重要的必然转变,看到老朋友时给予感谢,或为他们祈祷和祝福。

 

每次前往养老院看望母亲之后,我就变得越来越相信这样的话,“老人应该成为水手。”这是艾略特(T. S. Eliot)的名言。

 

作者简介:

 

罗伯特·刘易斯(Robert Lewis)出生于加拿大萨斯喀彻温省的穆斯乔(Moose Jaw)镇,曾在《旁观者》(Spectator)上发表文章,是创作另类古典音乐风格的吉他手。

 

译自:Old People by Robert Lewis

 

https://www.newenglishreview.org/articles/393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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