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尼斯 • 卡拉德】如果我被抵制,就让他们活活把我吃了

栏目:他山之石
发布时间:2022-07-04 20:23:14
标签:抵制

如果我被抵制,就让他们活活把我吃了

作者:阿格尼斯 • 卡拉德 著 吴万伟 译

来源:译者授权 发布

 

如果我被抵制,朋友们该怎么办?

 

十年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我只是专门为少数学者写作的非公共哲学家。但是,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如今,任何一位拥有公众形象的人都必须思考万一声誉一下子被彻底毁掉的前景。

 

几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顺便质疑了老师们是否支持研究生会的活动。我并没有意识到该话题的敏感性,愤怒和仇恨的留言甚至网上威胁铺天盖地般朝我袭来。就这件事而言,情况还算温和,仅仅持续了几周时间。不过,当时感觉它好像要吞噬一切。这让我初次领教了网络的厉害,不知道更可怕的事会是什么。

 

那个阶段令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人们在推特上为我辩护,让我感到多么欣慰。可以说,这就是敷在受伤心灵上的镇痛软膏。我迫切地渴望有人为我仗义执言,我本人也想为自己辩护。但是,聪明的丈夫让我住手。他看到了我没有看到的东西,这场战争中没有“赢家”,每一次辩护和展示忠诚的每一次举动都可能让争执持续下去。难怪有下面这个令人好奇的事实:虽然有那么多人竭力反对抵制,却没有任何一位被抵制者能彻底击败抵制者。

 

我认识某些对我怒不可遏的人。其实,他们并不是坏人,我们不应该认为这是我的团队与他们的团队之间发生的冲突,根本没有结盟阵营这回事。你可能设想你是在反对一群暴徒,但实际上你也成了暴徒的一份子。在这帮暴徒中,没有公平正义、没有论证推理、没有探索或调查存在的空间。唯一的妙招就是不去玩这个游戏。

 

因此,我的答案是:如果我遭到抵制,希望我的朋友们——不仅包括我最亲密的朋友和熟人,也包括所有觉得对我友好的人——袖手旁观,保守沉默,什么也不做。如果你关心我,就让他们活活把我吃了。

 

当我尝试想象自己遭到抵制的时候,头脑中出现了两个主要场景。首先,我写的东西引发一波愤怒的狂潮,就像我那篇有关研究生会活动的文章一样。整个文化风景中到处都是象征性陷阱;我竭尽全力要避免,但它们总有一种聚拢某些有趣话题的倾向。任何一位经常在社交媒体上发言或为公众写作的人,都必须接受某种程度的风险。

 

其次,我表现出个人的某些缺陷。除了公共知识分子这顶帽子之外,我还戴有其他很多帽子——我是母亲、授课老师、导师、管理者、学者、更广泛哲学界的成员等。在被问到如何在这么多不同角色之间变戏法时,我的解释是,每次增加一个新角色,我在其他角色方面的表现就会变得更差一些。成功的秘诀就是失败。我试图尽可能将失败维持在可控的水平上,但在这方面总有一天我也会失败的。

 

因为我只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公众人物,并不值得人们大张旗鼓地抵制,我觉得出差错的可能性是在两个方面——要么冒犯了他人,要么失职——引发群体愤怒。我并不是说一场惊天的风暴可能会出现,但这也绝非杞人忧天。

 

我的计划是:万一我遭到抵制,绝不去应战。如果能够做出某些澄清和解释以快速化解指控,我愿意这样做:公众有权听到真相。但是,我为自己恢复名誉的努力在我接近达到重新组织一场捍卫公共形象的战斗之前就已经终止。我参与公众事务讨论的目标是某种开放性,但是,当你能够想到的一切只有一件事之时,这种开放性就已经变得不可能了,虽然你仍然称其为“言论自由”或“自由派的宽容”或“开放性”。

 

不反对抵制的最重要成分是不招揽朋友加入我的事业。期待朋友为我仗义执言,表现出“勇气”,或倾向于将抵制视为检验友谊真实与否的考验——即突然要求朋友给出表达忠诚的证据——这些成为清洗朋友的第一步。其原理如下:被抵制者的若干朋友满足了你的期待,大声表达对你的支持,但那些保持沉默的人——应该是大部分——就变得可疑起来。先要表明立场才能成为新的朋友。陷入困境的被抵制者现在感受到,她能够看出“真正的朋友”是谁,但实际上她已经不再有任何朋友了。她拥有的只是盟友。刚开始,她把朋友变成盟友,接着可能把家人也变成盟友,接着她招揽更多盟友来填充被清除的朋友的空间。结果就变成了统一战线,但是,在这场博弈中,真正的友谊已经荡然无存。

 

我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我希望朋友们,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里都可以自由地表达对我的赞同或不赞同。我希望朋友们在向我提出指控的时候,无论是温和还是严厉地批评我时,都是基于某种事实的。我希望朋友们的心不是靠结盟的忠诚纽带与我栓在一起,而是可以自由旋转的。我喜爱那些与我意见相反的朋友,他们的思想展示出精彩和神秘的路径,遵循自己的逻辑;我珍视那些与我意见相同的朋友,他们让我保持与多数人智慧的亲密接触。我想拥有提出正确问题的朋友,给我糕点的朋友,在我跌倒时扶我起来的朋友,花费很多精力关注我的内心生活以至于很少能抽出时间关心别人怎么看待我的朋友。我渴望拥有的是朋友而不是盟友。我看重我的公共形象,但这还不足以让我把我们友谊的自由放在其祭坛上牺牲掉。

 

但是,万一那个时刻来临之时,我看待这一切的眼光发生了变化,怎么办?难道没有这样一种机会,在我最困难之时,我想让“我的”人全聚在身边为我加油助威,向指控者叫板,愿意替我解围,不惜冒风险令自己声誉受损也要向世人显示我有一帮支持者随时准备应战?是的,当然。

 

我遭受一帮人围攻的短暂遭遇让我认识到:我看得最清楚的时候并不是在我最困难之时。因此,我要像奥德赛(Odysseus)那样提前把自己绑在桅杆上。空口无凭,立此存照:请不要为我作战,不要为我仗义执言,不要为我的名誉辩护。就让它遭到玷污,让我社死吧。

 

译自:If I Get Canceled, Let Them Eat Me Alive by Agnes Callard

 

https://puffnachrichten.com/opinion/if-i-get-canceled-let-them-eat-me-alive/18945/ 

 

作者简介:

 

阿格尼斯 • 卡拉德(Agnes Callard),芝加哥大学哲学系副教授。1997年芝加哥大学学士,2008年伯克利哲学博士。主要研究兴趣古代哲学和伦理学,目前是本科生教学部主任,著有《志向:生成的力量》。

 

译注:本文的翻译得到作者的授权和帮助,特此致谢。

 

有兴趣的读者可参阅作者的其他专栏文章:

 

“公共哲学好不好?”《 》2019-03-03 //m.katywinge.com/article/15916 

 

“情感警察”《爱思想》2019-05-04 http://www.aisixiang.com/data/116156-11.html

 

我们应该清除亚里士多德吗?《 》2020-08-05 //m.katywinge.com/article/18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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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aisixiang.com/data/120482.html 

 

生日没收到好朋友的礼物怎么办? https://www.sohu.com/a/456403299_120703985  

 

“为何养育孩子变成自我折磨?——接受孩子决定的家长”《澎湃网》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9884374   

 

“其他女人”《 》2021-03-02  //m.katywinge.com/article/20168     

 

“抄袭有错吗?”《爱思想》2019-11-23 http://www.aisixiang.com/data/119147.html

 

“哲学家还搞什么请愿签名?”《爱思想》2019-08-14 

 

http://www.aisixiang.com/data/117692.html     

 

“哲学是拳击俱乐部吗?”《爱思想》2019-05-04  http://www.aisixiang.com/data/116157.html

 

“思考与祈祷”《爱思想》2020-03-17 http://www.aisixiang.com/data/120481.html 

 

哲学是一种谦逊:意识到你缺乏极具重要的东西《爱思想》2021-08-24

 

https://xw.qq.com/cmsid/20210824A0DNC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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