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人是怎么过圣诞节的？

作者：吴钩

来源：作者授权 发布

原载于“我们都爱宋朝“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六八年岁次丁酉十一月初八日丙戌

          耶稣2017年12月25日

（敦煌发现的唐代景教画像复原图）

你没有看错标题，唐代时基督教已经传入了中国。

大约在贞观九年（635），大秦基督教主教（唐人称之为“大德”）阿罗本带着《圣经》与耶稣画像，一路跋涉来到长安，并受到唐太宗的欢迎：“总仗西郊，宾迎入内”。三年后，太宗又下诏：“波斯僧阿罗本远将经教，来献上京。详其教旨，玄妙无为。济物利人，宜行天下。所司即于义宁坊建寺一所，度僧二十一人。”这是基督教第一次传入中国，这一支沿着陆上丝绸之路传到长安的基督教派，即为景教。既然大唐已有景教，信教的那部分大唐子民当然要过圣诞节。

问题是唐朝时景教徒会不会使用“圣诞”这一概念。明代天启年间，陕西出土了一块“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石碑立于唐德宗年间，碑文记录了景教的教义以及在中国获得大唐皇帝扶持的故事。在提到耶稣降生时，碑文说：“神天宣庆，室女诞圣。”既然有了“诞圣”之说，想来在教徒中也应该有“圣诞”的说法。

“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拓片

“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的碑文还透露了唐代景教如何过圣诞节的信息：“代宗文武皇帝恢张圣运，从事无为，每于降诞之辰，锡天香以告成功，颁御馔以光景众。”意思是说，唐代宗非常支持景教的发展，每年圣诞节，皇帝都会给大秦寺（景教教堂）赐香，并赐美食给景教徒。想来唐朝的景教徒在过圣诞节时，应该会享用一顿大餐（后来美国人过圣诞节，不也是吃一顿有烤火鸡的圣诞大餐么）。至于那时候有没有圣诞老人送礼物，教徒会不会唱赞美诗，由于史料非常匮乏，就不得而知了。

但到了唐武宗时（公元9世纪），由于皇帝发起“灭佛”运动，景教也受到牵连，自此一蹶不振。再经五代战乱，景教差不多在中土消失了。不过至迟在南宋末，景教再度传入中土——这一次是沿着海上丝绸之路，先传播到南宋最繁华的港口城市泉州。

今天的研究者通常都认为，泉州的景教是入元之后才随蒙古人传入的。泉州曾出土多块十字架石刻和景教墓碑，基本上都是元代遗物，确实可以佐证元代泉州景教信仰之盛。其中年代最早的一块景教墓碑为元朝至元十四年（1277）刻立，根据碑文，我们知道这是泉州一名自称为“戴舍王氏十二小娘”的女景教徒，为合葬其“故妣二亲”（故去的两位婆婆）“郭氏十太孺、陈氏十太孺”而修建了坟墓，刻立了墓碑。

恰恰这块元代遗物，可以证明南宋后期的泉州已经有景教传播，因为元朝至元十四年，又是南宋景炎二年，元军与南宋流亡政府正在泉州一带交战。而宗教的传播必有一个长期的过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出现景教女信徒。

泉州成为景教第二次传入中土的登陆点，其实也不用奇怪，因为南宋时泉州是一个国际大港口，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出发地，“四海舶商、诸番琛贡，皆于是乎集”。无数自来中东与欧洲的阿拉伯商人、波斯商人、犹太商人，云集于泉州。景教便是随着他们传进来的。

元代刺桐十字架石刻

一位在南宋后期到过泉州的意大利商人雅各观察到：泉州“城里有很多种基督教徒，有些教徒还布道反对犹太人；除此之外，还有萨拉森人、犹太人和许多其他有自己的寺庙、屋舍的教徒，每一种人都呆在城内各自的地方。在这些地方，有为每一种人开的旅馆，我们船队的基督教徒和萨拉森人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住所”。“基督教徒中有许多人是聂斯托里派（即景教）的忠实信徒，他们有自己的教堂和主教”。

这些景教徒，想来是会过圣诞节的。只是具体如何过法，很遗憾，我未能找到文献记载。不过没关系，我想说的其实是唐宋时代的开放与包容。因为开放、包容，才有景教在中国的传播。宋元时期的泉州，更是世界宗教的大观园，儒家文化、佛教、道教、景教、伊斯兰教，全汇集于此地，并相互融合。那个时代，也许只有儒家中国才能够让各个宗教如此和谐地同城并存。

责任编辑：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