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儒会通是实现伊斯兰教中国化的重要途径
受访者:季芳桐
采访者:马翰尧
来源:“端庄文艺”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六八年岁次丁酉九月十二日辛卯
耶稣2017年10月31日
回儒精神的当代价值——端庄书院第二届“新回儒对话”系列访谈
受访人:季芳桐,汉族,南京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中国社会思想史学会常务理事,江苏省民俗学会理事。长期从事跨宗教文化比较研究,主要研究中国伊斯兰教史、儒家思想史、中国社会思想史,发表相关论文40余篇,出版著作8部。
采访人:马翰尧,端庄书院创办人,新回儒对话倡导者。
马翰尧:季先生您好,您从2005年开始涉足回儒思想研究领域,十多年来成果丰硕,诸多观点已然获得学界认可,在十多年的学术高峰攀登历程中,您最深刻的体会是什么?
季芳桐:宗教学奠基人缪勒有一句名言:只知其一,一无所知。这就是说,只懂一种宗教的人,其实不懂宗教。我觉得只有不断融会贯通各种宗教才能真正懂得某种宗教,并取得较好的成果。
马翰尧:我们都知道,您早期专注于研究儒家泰州学派,而后转向回儒研究,从“儒”到“回”,促成您转向的动机何在?您觉得研究具有地域特色的泰州学派和回儒思想的路径有何异同?
季芳桐:若问转向伊斯兰教研究或回儒研究的“动机”?实际上,起初并不清晰,只是对不了解的宗教有兴趣。以前,我学过佛教、儒教、道教,也出版过上述宗教的论著,可是偏偏不懂伊斯兰教,兴趣使我走上了学习、研究中国伊斯兰教思想的道路。
思想史的研究主要是人物思想的研究。学派研究、回儒研究,实质都是人物的思想研究。只是,学派研究侧重一群人的思想研究,回儒研究是侧重人物的有关回儒会通方面的思想研究。换言之,两者区别只是侧重点、观察点的区别。
马翰尧:您觉得促使您十几年如一日倾力于回儒研究的动力何在,回儒先贤的道德文章对您的治学思考有何裨益?
季芳桐:若说动力,就是不断探新,并不断地阐述新的发现。这就是动力。
回儒先贤的道德文章我影响很大,回儒先贤都非常重视“诚”。朱熹说:不二,为诚。实际上,这是最简单、最精确的界定。换言之,“诚”是求身与心、内与外、表与里的一致,即所谓“不二”。刘智《天方三字经》说:“道之根,在诚意,意既诚,百事济”。达浦生说,伊斯兰教功修的根本是表里一致(即诚意)。受先贤的影响,“诚”也是我为人处事的原则与目标。
马翰尧:今日我们以对话交流等方式来继承和阐扬回儒对话精神,有人称此种交流对话脱离现实,亦有人担心回儒会通与伊斯兰教旨相悖,您如何看待?
季芳桐:探讨、阐述先贤们回儒对话的思想理论,正是联系实际,是联系现实的关键所在。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强调伊斯兰中国化,回儒会通恰恰是实现中国化的重要途径。所以,这是对现实的关照。
伊斯兰教教旨是什么?谁能说清楚?其实,达浦生《伊斯兰教六书》阐述得极为清晰,大家看下就会明白。而达浦生又是继承刘智等回儒会通精神的学者。可见回儒会通这条道路,恰恰是坚持伊斯兰教义或教旨的重要途径之一。所以,这类担心是多余的,没必要的。实际上,只要经学水平提高了,就不会产生类似的担心。
4、记得您在之前的访谈中言及,若是没有心性的会通,回儒之间的会通就不是根本的会通,只有这个根本范畴方面能够会通,回儒之间的交流才进入真正的会通。根据您的研究,明清回儒在心性会通方面做了哪些工作?取得了哪些成就?有哪些工作是留待今天的穆斯林去承续和完成的?
季芳桐: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在一些文章里已经阐述过(回儒修养论研究《西北民族研究》2005、4),大家可以看下。我觉得回儒两家最为重要的相似是:他们的功修重点都是向内的,也都希望通过心性功修而达到更高的境界。当然,彼此的境界又不尽相同:一个是希望通过修养成为圣人,一个是通过功修回归真主。抛开差异,彼此可以沟通地方是很多的。王岱舆、刘智的著作里有好多篇幅阐述“清心”、“尽性”,儒家思想家王阳明这方面的阐述也比较充分。探讨彼此的异同,会通彼此的思想,对于回儒的理论发展都有积极意义。当然,若欲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最好具备儒家的理论知识,以及心理学的理论知识。这样更易出成果。
马翰尧:您觉得当今重提回儒对话的历史契机何在?回儒对话又面临哪些时代挑战?您对当代回儒对话的未来发展有何期待?
季芳桐:目前,社会都倡导宗教的中国化。伊斯兰教的中国化包含许多层面。就理论层面而言,伊斯兰教中国化一个路径,就是与中国的儒道佛文化进行对话,进行会通。所以,从事这方面的研究,现在是非常好的历史契机。
最近海外一些大学、学者做这方面研究的人很多,他们的研究或探讨对于我们来讲是一个挑战。国外都重视这方面研究,都来国内寻找资料,寻找合作者,而我们还在进行一些无谓的争论,还不抓紧这方面的推进,将会大大落后于人。
我期望通过当代的回与儒(传统文化的)对话、会通,更有利于汉语伊斯兰教文化体系的构建,更有利于中国穆斯林自信心的增强。
马翰尧:伊斯兰经堂教育的开创者胡登州与心学创始人王阳明同时代而略晚,泰州学派的活动时期也与明末回儒群体的出现时代相同。在您看来,这两个思想流派之间,是否共享某种共同的时代思想背景?二者之间是否存在思想上的影响或交流?
季芳桐:胡登洲是专心伊斯兰教教门的教育家,王阳明是专心于儒家(心学)的思想家,二人生活在不同的地区,处于不同的年代,彼此并无交集,起码没见这方面的资料,故无从探讨相互影响。
至于儒家的泰州学派、伊斯兰的金陵学派,从他们活动的范围以及时间方面看,彼此应该有交集。不过,在儒家的资料中没有发现这方面的内容,而在王岱舆、刘智等人的著作中,却发现回儒的对话、会通内容。可见,在会通方面回回先贤是主动的,积极的。这充分反映了他们的睿智、远见和胸襟。这些品质值得今天学者效仿。
马翰尧:事实上,中国回教发展史几乎就是一部中国回儒 史,结合回儒发展历程,展望未来,您觉得中国穆斯林在接续和构建中国本土伊斯兰文化(知己)以及与世界伊斯兰文化(知彼)的交流会通方面,如何发挥自身优势?应当扮演什么角色?
季芳桐:这是一个很好问题。这方面的见解发表在“论王岱舆对伊斯兰教汉语话语体系的构建及贡献”(《西北民族研究》2017.3,)一文中,大家可以看下,这里不重复。
责任编辑:姚远